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西苑这座庞大的皇家园林。
而这座皇家园林中,最为重要的地方就是朱厚熜,天天修炼养心,以求长生的道殿。
而此时的朱厚熜,就站在门口。
他是大明帝国的皇帝。
他也是大明开国至今,权谋之道到达顶点的皇帝。
甚至,他还是一个非常渴望长生的皇帝。
修道多年,但时间在他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
正德十六年,因他的堂哥武宗皇帝朱厚照无嗣,按照“兄终弟及”的祖训,十四岁的少年,从湖北钟祥老家来到了大明的帝都,住进了陌生,且庞大的宫殿。
即位不久,他围绕其生父兴献王的尊称和祀典问题,掀起了史称“大礼议”的政治事件。
这场大礼议事件,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掀起的重大政治事件。
他一方面为自己的父亲争取了名分,最为主要的是,他借着这次事件成功的夺得了权力,将首辅杨廷和赶出了朝廷。
起初,他是有着自己的政治渴望,他想成为汉文帝一般的君主。
并且他也是这样做的。
在即位之初,为了缓和社会矛盾,采取厘革宿弊、振兴纲纪等改革措施,下令退还一些被侵占的民田,汰除军校匠役10万余人,史称“嘉靖新政”,得到朝野上下的拥护,在那个时候,他还是明君。
可后来在嘉靖二十一年,发生了“壬寅宫变”,朱厚熜几乎死于宫女之手,再加上他的孩子们相继去世,直到他最疼爱的,也是最像他的皇太子朱载壡,十六日加冠,十七日突患疾,病卒,这些事情给他的打击,让他彻底放飞自我,祈求长生不老,重用严嵩,长期不视朝。
同时蒙古俺答汗长年寇边,甚至于嘉靖二十九年兵临北京城下,史称“庚戌之变”,倭寇也侵略东南沿海,长达数十年的“南倭北虏”局面产生了。
内忧外患。
有了内忧,方有外患。
这种局面,不是他造成的,但却跟他这个皇帝有着直接的关系。
实际上,朱厚熜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该如何治理好这个国家,该如何恢复国家的元气,但他却不愿在折腾下去了。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了他的发丝,掀起了他的衣角,但他却全然不顾,仿佛与这世界已然隔绝。
他的身影在落日余晖,在身后庞大的宫殿衬托下显得如此渺小而又脆弱。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他不在天涯,却已至天涯……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藜杖策风轻,芒鞋步月明。鹤翻青径影,猿度翠岩声。草露沾衣冷,松泉漱石清。崇冈发长啸,尘世梦惊醒。”
“尘世梦惊醒……惊醒……“
朱厚熜低语数言,而后转身又进了自己的道观之中,好似,他刚刚念诗诵文让他的心境又豁然开朗,更上一层楼。
他赶忙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闭眼打坐,但片刻之后,他又再次的睁开了眼睛。
“我踏上这条寻仙之路,心中并无过多杂念和疑问,抬头望去,不见白云悠然地飘荡于青天之上;低头看时,亦不见清澈的泉水静静地流淌在瓶中,可为何,苦修多年,道心瞬间就不定了呢。”
此时的朱厚熜很苦恼,甚至他是有一些着急了。
一方面是他明显感觉出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吃的金丹再也不能让他心旷神怡,而另外一方面,他的心也平静不下来了,他的孙子生病,只是一个诱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国家现在正慢慢的脱离他的控制。
特别是在失去严嵩之后。
再也没有一个官员会像严嵩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他亲自制定的好几个国家工程(修道观),都因为国家的财政问题而停止,内阁首辅徐阶爱惜自己的名声,天天在自己面前,装糊涂,打哑谜。
“黄锦……”他轻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黄锦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
“去,把裕王叫来见朕,对了,把,小皇孙也叫来,算了,小皇孙大病初愈,过段时间再说吧,让裕王过来。”
“是,陛下,奴婢这就差人过去。”
“你亲自去。”
说完这句话的朱厚熜,明显愣了片刻,而同样,听到这话黄锦也是稍稍一愣,片刻之后,点头应是。
虽说两龙不相见这一条朱厚熜很信,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数年不见自己儿子一面,每次召唤,都是由下面的人来完成。
但这次召见,却让黄锦亲自去,可见,此时的裕王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更高了一些。
这是无意间的表现。
人只有承认老了,才会更加的依靠儿子……
即使是拥有天下的皇帝,也难逃岁月的侵蚀,即便这个拥有天下的皇帝,有着长生这种伟大的梦想也不会例外,甚至还会因为长期修道,吞食金丹,加快他的衰老,缩短他的生命。
等到黄锦离开后。
朱厚熜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他现在唯一的儿子到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不由感到一阵心安,也成功的入定修炼去了。
而此时裕王府外,裕王朱载坖正在送别李时珍。
实际上,朱载坖想要把李时珍留在王府,可这个阶段的李时珍正是编著本草纲目的关键时刻,怎能同意留在王府之中,当权贵的私人医生呢。
“先生此次援手,裕王府上下永不忘记,若是有朝一日,先生若有困难,可携此玉佩,来寻本王。”说着,裕王将腰间的佩玉解下,双手递给李时珍。
李时珍拒绝了千金馈赠,又岂会接受玉佩,当下,想要摆手拒绝。
可这次朱载坖并没有给李时珍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先生一定要接受,不然本王寝食难安,先生,本王这块玉佩不值千金,但在关键时刻,千金难买啊……先生受之,理应所得。”
听完朱载坖的话后,李时珍接过玉佩,他当然清楚裕王口中不值千金,但千金难买的道理,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承诺,此时用,是裕王的承诺,若干年用,便是皇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