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昏昏沉沉被推进病房的时候抓着严骋的手不肯松开,严骋也折腾了通宵,本打算只是靠在床头眯一会。
可是眼睛再睁开,就已经天光大亮。
口袋里的手机在嗡鸣作响。
严骋看了看还咬着手指熟睡的李山,边按下接听边走到病房外。
对面是他大学最好的兄弟,如今最信赖的助手,韩泽。
“我的大老板,还搞迟到这一套呢?”韩特助戏谑的声音传来。
严骋瞥了瞥病房里面,开口道:“我今天——”
他话还没说完,韩特助游刃有余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的焦躁。
“赶紧来公司,大少爷带着私生子来了,说什么都要让他进管理层,我们根本拦不住。”
严骋对他父亲的好感,在日久天长的消磨中。
早就一点都不剩。
联想到上次他把严诺丢在半路,才导致小姑娘被变态凶徒抓走,严骋只觉得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正在燃烧。
倘若那个人不是他继承了一半血脉的生父,现下他就会冲上去给对方一拳,再把他倒提起来,看看脑子里究竟有多少水。
严大少带着他二十多岁的私生子在会客室拍桌子。
“我是严骋他爹,天底下哪有儿子替老子拍板的道理?”
韩泽负手立在一旁,表情唯唯诺诺。
“对对对……”
“是是是……”
直到风尘仆仆的严骋推门进来。
严大少像是纸糊的气球,倏然漏气干瘪了。
他是怵这个少年老成的儿子的,即便夫妻分居的时候严骋被留给了他,可是这么多年,负责养育照顾严骋的从来都是老宅中的父母。
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大少忽然意识到,他的儿子已经是比他还要成熟稳重的掌权人了。
严骋的身上携着从写字楼外裹进来的热浪,与凉爽的会客室格格不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只从坐立不安的私生子脸上扫过,便钉在了严大少身上。
“你要干什么?”
严大少紧张得挺直腰背,方才的气场也没了。
连忙解释:“这不是你弟弟毕业了,让他到公司帮帮你。”
严骋垂首把袖口处的褶皱抻平,淡漠道:“我没有弟弟。”
“要入职就去人事投简历,资料合格就准备面试。”
严大少早就习惯了儿子对他的不尊重。
在商贾豪绅的圈子里面流传着关于严大少的闲言碎语,说他前半辈子靠老子,后半辈子靠儿子。
这话倒是一点不掺假。
“公司外招的职位没有合适小驰的,不是职位太低就是入职条件太苛刻。”他勉强应对。
严骋把玩着袖扣,冷冷扯出讥讽的笑:“这不就对了?严氏又不是垃圾站。”
严大少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严骋,你怎么说话?”
始终坐在他身侧肤色雪白的年轻男孩拽了拽严大少的袖子,表情窘迫得快哭出来。
“爸爸,不要和哥哥吵架,我可以从小职员做起的,就像哥哥当初那样。”
“他才没从小职员开始。”严大少也来了劲,对着私生子兜严骋的底,“他上班第一天就坐在老爷子的办公桌后面。”
“做人不能太自私,你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给你弟弟留?”
“严白羽。”父子两个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严骋直呼亲爹大名。
“我为什么十七岁就坐进董事长办公室,你难道不记得?”
那一年严家老爷子突发疾病,第一顺位继承人严大少责无旁贷地成为了公司掌权人,奈何他实在没有一点经商的天分,被人连坑带骗接连签了好几个废单。
严氏一时间风雨飘摇,多年合作伙伴也毁约撤资。
严白羽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每天守在老爷子的加护病房外面哭,公司的人追到医院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建设性意见。
万般无奈之下,十七岁的严骋才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学着长辈们的样子应酬喝酒,给权贵们陪笑脸,去找曾经的叔伯求情低头。
母亲看他实在辛苦的份上,也动了外祖家的势力,这才让严氏逃过一劫。
后来严家老爷子身体康复却也逐渐淡出权力中心,让严骋全面接管家族企业。
严大少不想提自己难堪丢脸的事迹,拉着私生子站起来,鼓足勇气对严骋放狠话:“我知道财务走了个副总,下周一就让严驰去财务报道——按照公司股东合约,我的股权占比有权利任免这个级别的职位。严骋,你的反对无效。”
是了,作为严家大少爷,他手上还有严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当爹的好像终于扳回一城,趾高气扬地拉着他的私生子离开了公司。
韩特助瞧着自家老板踱步到窗边,抽出香烟点亮了猩红的火光。
“蠢而有钱。”严骋悠悠评价,无奈叹息,“一块砧板上的肉,在得意什么?”
韩特助跟上来:“您准备动手了?”
“毕竟是我亲爹。”严骋笑着,眸光寒凉,笑意不达眼底,“放出消息,就说我不认这个爹了。”
那些忌惮严骋而不敢动手的虎豹豺狼便会一哄而上。
将这块肥肉分食殆尽。
严氏企业每一天都在精密运转,需要严骋亲力亲为的事情不在少数。
一整天他都腾不出时间去照看医院里那个笨蛋。
还是在快下班的时候,严骋边听着下属的汇报边走神,收到一条来自打扫阿姨的微信。
阿姨拍了张奶油融化的蛋糕,询问道:“已经坏掉了,需要准备新的吗?”
严骋回复:“准备新的放在冰箱里,不过原来那块麻烦放回床下面。”
阿姨搞不懂雇主的脑回路,但是工作勤勤恳恳,不出半个小时严骋就收到了她准备好的新图片。
时间走向五点半,严骋弹射下班。
韩泽瞠目结舌,不禁怀疑眼前迟到早退的老板被鬼上了身,要知道他以前把同事们留到凌晨都不少见。
揣着一颗八卦心的韩泽尾随严骋出门,还没等开口问,前面的严骋骤然回身。
“对了,帮我准备几套男款日常衣服,送到江心路的公寓。”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不到一百斤。”
韩泽愣住。
脑袋里天马行空,腹诽年纪轻轻的严骋终究走上每一个地中海老板都无法抵挡的老路,他金屋藏了小鸭子!
韩泽拒绝趟浑水:“我不是生活助理。”
“你嘴严啊。”严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叮嘱,“别给我爷爷知道。”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严骋,竟然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