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也不说破。
杨宪又带着去见了一个扬州富商,叫做韩复礼,家里有个大园子。
富商为了讨好杨宪,摆了满满一桌好的。
这一下,不要说李国,连苏尘在蓝玉府上都没见过。吃了差不多,又在水榭台上听戏,闹腾到了很晚,杨宪才把他们送到驿站。
苏尘见左右没人,一个人来到杨宪的责任田,偷偷拔了一株,转回头找到驿站的小厮,给了五银子,让他送到山阳县府衙。
再次睡下,
苏尘又翻出《本草纲目原稿》,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图,跟杨宪的稻子几乎一模一样。
【臭稻。又名葛来喇,产南洋渤泥国,类占城稻,不可食。微毒,性温热,入肝经,与车前草合用,外敷,可治毒疮。】
“**!”
“杨宪你个疯子!”
“你**是真敢搞啊,到底是图什么?”
直到这时,
他才明白过来——
杨宪是用臭稻当样品,然后又让张荣用海船去买粮交差,目的是把老朱套住!让他顾忌面子,无法公开,打碎牙齿和血吞啊!
一夜战战兢兢。
次日,
苏尘就去府衙告辞,杨宪亲自送出来,又说了许多话。
回到山阳,
苏尘立刻拿出那株稻子,又撕了《本草纲目原稿》关于臭稻的那一页,用一个案卷袋封起来,让蓝天钦立刻送给蓝玉。
一直目送蓝天钦离开,
苏尘都没缓过神来——
杨宪这一把简直是旷古未闻!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昨天杨宪说过,已经把样株送上去了。就是不知道老朱会怎么想了?
……
与此同时,
奉天殿上,
老朱让人抬出来一个金装的画框,里面是三株稻穗,每一株都结了百多支稻穗。
此时,
文左武右,两列朝臣依次排队看过,也是万分惊奇。
哈哈哈哈,
老朱一手拿着玉如意,挠着痒痒,一边爽朗大笑:
“杨宪啊杨宪,这才是国之干城!”
“你们看看!这稻穗,是他从南洋买来的,已经在扬州种开了!咱知道你们五谷不分,但是,凭肉眼也该看得出来——这稻子,虽说没有杨宪吹得那么神,但产量翻个三倍,那是绝无问题!”
“你们啊,要学着点,看看人家杨宪!这才叫一心为国!心思全用在国本之上!这才叫大才良臣!”
话音落处,
所有朝臣都发出赞叹。
“祥瑞啊!”
“大明必兴啊!”
“杨宪真乃宰辅之才啊!”
“确实啊,这是千秋之功!”
“伟大啊!”
“……”
老朱大喜过头,斜眼看着朝臣们,感觉意犹未尽,又大声说:
“咱知道,你们就想升官!可是咱告诉你们,咱让杨宪进中书省,他拒绝了!他说,国家方定,根基在下!要干完了这任知府,让扬州百姓安生了,他才愿意进中书省!”
哇!
哗!
朝臣们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老朱又说:
“这叫什么?这才叫宰相!”
哼!
他又走到李善长面前,
“李善长,你觉得呢?”
额,
“上位,臣,臣年迈昏庸,愿意让贤!”、
扑通一下,
李善长跪下,自己把帽子摘了,举过头顶。
哈哈哈哈,
老朱又是一阵大笑,随后给他把帽子戴上,
“李善长啊,等收成了,咱就叫杨宪回来,到中书省给你当个右丞相,你怎么说?”
“臣绝无二话。”
嗯嗯,
老朱再次走到三株稻穗面前,不停地咋舌赞叹,满脸都是陶醉迷幻之色。
……
散朝后,
蓝玉回到家里,就看见蓝天钦,见他脸色煞白,赶紧带到中堂。
看了一会儿,
蓝玉揉了好几次眼睛,几乎都不敢相信——
这**!
怎么可能啊?
杨宪这真是自诛九族吗?
如果说,刚才第一看到时,他感觉到怒气冲天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只感到恐惧——杨宪这一把,不仅是欺君之罪,更是旷古未闻!这简直是把老朱忽悠瘸了啊!
但转念一想,他立刻也明白杨宪的用意——
他赌的就是老朱的面皮啊!
别人不清楚,他蓝玉岂能不知?
老朱为人最爱面子,这么大的弥天大谎,杨宪之所以敢扯,就是要让老朱害怕丢了面子而不敢公开!
试想,
如果天下人知道他老朱被人忽悠瘸了?不要说颜面,连皇帝的威信都没有了!
就算他蓝玉,此时也只能赌老朱不会公开!
只要不公开,老朱打碎牙齿和血吞,他杨宪就没有罪!甚至,不仅无罪,还要升官!
“玛德!都说淮西是亡命徒,你**杨宪才是真亡命徒啊!”
“这**除了你杨宪,也没人敢干了!”
但下一秒,
他也反应过来——
现在进宫跟老朱说,老朱是接受不了的!
但现在不说以后说,老朱只会更愤怒!
想了好半天,正犹豫不定。
蓝天钦忽然说:“义父,苏大人说,等义父看完之后,可以交给上位或者交给李善长。”
什么?
蓝玉大声质问:“说原话!”
“原话是:如果可行,就交给上位,如果不可行,就交给李善长。”
哦?
“交给李善长?”
“这是为何?”
蓝玉踱了几步,很快明白——
李善长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所有事情他都有责任,这么大的骗局,他怎么都跑不掉的。交给李善长,就是让他来处理,反正跟别人就没关系了!
“也好!”
蓝玉看看天色,也快黑了,说:
“你先去厨房吃饭,等后半夜,额,不,等天快亮的时候,你用个包袱裹起来,扔到李善长院子里。然后!你立刻回山阳,别让任何人看见!”
“孩儿明白!”
蓝天钦吃完饭,坐等到拂晓时分,摸到李善长府,砰的一下扔进去,然后就跑到城门口,等城门一开,一溜烟跑了。
……
清晨,
李善长还在梳洗,老仆就抱着包袱进来。
“什么啊?”
“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一大早就在院子里!”
哦,
李善长打开一看,忽然肉跳了一下,再看一遍,突然大喊起来:
“谁害我?”
“谁在害我?!”
砰的一下,
他颓然坐倒在躺椅上,一口痰噎在胸口,使劲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