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淮可不知道因为江芳惹了一位哥哥的怒火，他现在正频频往边上的李军的肚子看去，实在是有些担心。

“三哥怎么了？”李军疑惑的扭头问道。

“你刚刚喝了五碗豆浆。”李淮语气有些惊叹。

毕竟那可是大碗，三两的大碗，五碗相当于喝了一斤半。

“是少了，我今天状态不好，下次我一定喝它八碗，不然也太亏了。”李军皱着眉头道。

“......”李淮这下不用问李军撑不撑了，看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不撑的。

“等等，我们还上车呢。”李军可不知道李淮在想什么，看见停在那里灰扑扑的大巴车连忙大声招呼。

“蓉城、华阳、寿县的快上车了，一会就走了。”李军刚招呼一声，车上售票的大姐就朗声招呼起来。

“蓉城，两个蓉城。”李军连忙道。

“嗳，两块八一个人，到蓉城东。”售票员立刻报价。

这是一个核载45人，实载看司机水平的大巴车，现在车上人不多，只坐了半满，李淮直接带着李军坐到司机身后的位置，坐这里不晕车。

李淮记得这条去往蓉城的路现在还是烂泥巴路，不好开的很。

不过这次李军是自己付的，四个五毛，剩下的都是一毛，他一毛一毛的数给售票员。

售票员倒也没有不耐烦，显然是习惯了这样收钱，就靠着椅背等着李军数完，但眼神却是好奇的看着李淮二人脚下的木桶。

“俩小伙子这是上蓉城走亲戚？”售票员好奇的问道。

“不是，我三哥带我挣钱去呢。”不等李淮开口，边上的李军就一脸自豪的说道。

“挣钱？你们不会是要上蓉城卖你这些不值钱的水货吧？”售票员瞥了眼草帘子盖住的木桶问道。

“对，这都是我们昨天抓的鱼和黄鳝。”李军点头，因为被打断又开始重新数钱。

售票员倒是不急了，看着李淮和李军年轻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优越感。

“小伙子别怪姨没提醒你，那蓉城可是咱省会，那里什么东西没有，还用得着你这些破烂玩意，卖不出去的。”售票员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

“对啊小伙子，我小闺女可是嫁华阳去了，那边可比咱这乡下好多了，东西都好着呢，都是精贵人，谁吃这些。”后座的一个老婆婆也瞥了眼木桶，一脸炫耀的说道。

“就是，我家车天天跑蓉城，早上去下午回的，人城里人可看不上这些。”售票员点头。

“对啊，小伙子你们要卖这些可不行，咱自己都不吃呢。”另一边的老大爷也摇着头说道。

“我看是你这小伙子撺掇的吧，年纪轻轻的还是要踏实在地里干活，可不敢好高骛远的。”一个座位远些的大妈没听见李军的话，但她却一眼看见了明显气质不同的李淮，指着就开口了。

“我们就是试试。”李淮表情淡然，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毕竟李淮心理年龄都五十的人了，也不至于因为别人没有这见识而生气，倒是李军颇为不满嚷嚷开了。

“谁说我三哥不行的，我三哥厉害的很。”李军嚷道。

“那你三哥怎么厉害？挣多少钱读多少书了？”售票员问道。

这话一出李军傻眼了，李淮这也是第一次带他挣钱，以前两人就是混混村里捉鱼摸虾的，至于读书就更没有了，都是贪玩坐不住的性子。

一看李军表情售票员就在心里给两人定了性子，就是其余乘客也是一副看二流子的表情。

被这样的眼神包围李淮倒是淡定自如，但真正十八不到的李军却是受不了了，涨红了脸吭哧了半天。

“你们，你们等着，我三哥就是很厉害，就是能挣钱。”李军大声道。

“是是是，那你们今天回不？晚上咱们还坐车，看看你们到底挣钱没有。”刚刚说话的大爷笑道。

“就是，咱们也见识见识。”

“哈哈哈，见识一下怎么用这些破鱼烂虾挣钱。”

“到时候挣钱了，李三你可别忘了我这兄弟啊。”一道轻佻而嘲讽的声音从车门口响起。

“何泗，这有你什么事？”李淮嗤笑一声，接着道：“有挣钱的路子带你？怎么我是你爹？”

对边上其余路人的嘲讽李淮并不在意，但这个何泗就不同了，他就是调戏阿嫂的其中之一，并且前世也是这个何泗传出阿嫂和他有关系的人。

“你！”何泗没想到刚阴阳一句就直接被骂了，顿时涨红了脸。

“我怎么？几天不见你怎么还结巴了，这可就难了，实在不行你申请下残疾人补助吧。”李淮一脸好意的说道。

“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你李老三赚钱回来。”何泗捏紧拳头，愤愤的下车去了。

不是何泗不想上前打架，实在是前几天的伤还没好，谁让李淮比他高还比他壮，还比他灵活。

打不过，那是真的打不过。

“怂包。”李淮嗤笑一声，和刚刚的温和判若两人，这下车上的人倒也不好倚老卖老的指点了，纷纷坐回了位置上。

“何泗那个怂包，三哥晚上咱回来一起揍他。”李军连忙道。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李淮自信道。

“嘿嘿，三哥真厉害。”李军立刻夸道。

大清早车里人只坐了一半，但这一半的人都纷纷开口说了起来，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李淮，到后面吹嘘自己在蓉城的见闻，气氛倒是热闹了起来。

听着这些，李淮只会心一笑。

“现在的蓉城算什么，谁能想到2023的蓉城什么生活，吃肉得挑肥拣瘦，高楼大厦林立，房价涨到两万一平。”李淮看向车窗外那大多数只是泥坯房子，只夹在了几间砖瓦房的清港镇街道，有些感慨。

“还好这波优势在我。”李淮想起家里温柔的阿嫂，和脚底下的鱼，顿时有了信心。

另一边嘲讽不成反被嘲讽一通的何泗越想越气，眼珠子一转就往李家村跑去。

“老子要好好给你宣传一下，让大家都知道你李淮上蓉城赚大钱去了，还是用破鱼烂虾。”何泗露出满满恶意的笑容。

人要脸树要皮，何泗这是打算武力打不过就用阴谋。

另一边李军终于数清楚钱付了车费，售票员离开，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小子又怎么了。”李淮看向身边的李军问道。

“我爸可真精，一分钱多余的都没给。”李军叹气。

“没事，一会咱这卖了就有钱了。”李淮指了指木桶道。

“三哥，咱真能赚钱吗？”李军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没再看自己后，才凑近李淮小小声问道。

李淮推开李军的大头，眼神认真道：“能。”

“好，我相信三哥。”李军瞬间又活跃起来，显然很相信李淮的话。

这鲫鱼瓜子、黄鳝和甲鱼在农村很多，吃的人却很少，并不是因为吃够了，而是烧制这些需要油，而现在大家都穷，吃油那都是数着来的，怎么可能为了吃顿鱼就费油。

那还不如街上割半斤肉补补油水，毕竟现在大家缺的是油水，而这鱼和黄鳝可没有油水可言。

这就是刚刚车上大家都不看好李淮能靠这个卖钱的原因。

六点半发车那就真是六点半发车，车上时间一到六点半就开走了，不过车速并不快，毕竟现在的清港镇还都是黄泥土路，大坑小坑接连不断，这车坐的跟过山车也差不多，晃荡的厉害。

而且随着司机师傅一路捡人，车上也变得拥挤起来，鸡鸭鹅的味道更是充斥鼻尖，伴随着渐渐升起的温度，车厢里味道感人。

“还好我不晕车。”李淮刚感慨完，一阵嘎嘎的鸭叫响起。

现在可不是后世车厢明亮整洁，现在只要是开往城里的车那真是人畜共乘，什么味道都有，丰富的很。

清港镇距离最近的县城寿县其实一共二十三公里，走路去的都不少，但在寿县这些东西可卖不上价，因此李淮一开始的目标就不在寿县。

出了寿县从省道往前开，一路过去还要翻过一座巨大的高山，那盘山公路看着都吓人，但司机师傅却车速不减径直往前开。

四个半小时的车程，中间还停了十分钟让大家上厕所，等到了蓉城东的时候李淮感觉身上都腌入味了。

“三，三哥咱这就到了？”李军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招牌，整齐的街道，时不时还有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四轮小车在路上跑，声音发虚的问道。

“对，到了。”李淮看着九零年的蓉城，颇有些恍然。

“和我回来的时候还挺不一样，不过高楼大厦倒是初步起来了，就是这大烟囱还挺多。”李淮感慨的四处张望。

冒着滚滚黑烟的大烟囱在蓉城东郊那一带最多，而那里正是这次李淮的目的地。

“盐市口、春熙路、牛王庙有去的没有？”一道道呼喝声传来，都是市内公交拉客的。

蓉城的公交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前，而建国后更是大力发展过，因此市内运营还是很发达的，不管去哪，只要有钱就能坐车去，而这个老东站距离李淮要去的地方可不算远，因此李淮看准拿着牌子拉客的人就要过去。

“怎么了？”李淮看见被拉住的胳膊，看向李军。

“哥，三哥，咱要坐车啊？”李军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啊，我们去那边大烟囱那里。”李淮指了指至少距离这里十里路的大烟囱。

“不用不用，咱走着过去，我可听见了，上车就要一块钱。”李军拉住李淮小声说道。

“毕竟是蓉城市内。”李淮点头。

“咱两个人就是两块钱，加八毛都能回家了，不行不行太贵了。”李军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三哥，东西我拎着你带路，保证不让你累着。”李军直接给拴着两只王八的草绳挂在脖子上，然后右手两个桶，左手一个桶拎起三个桶就往前走，速度飞快。

“这小子......”李淮空着手，看看那边还在招呼人的售票员，又看看已经飞快走远的李军，只能抬脚跟上。

“还是得挣钱，不然哪里去都要腿着，太累，不符合我悠闲的目的。”李淮叹口气，然后问了下攀成钢工厂宿舍片区，这才往前走去。

李淮要去的是没落于两千年，正式关闭于2012年的蓉城曾经最辉煌的炼钢厂，那边有多繁华呢，鼎盛时期单单工人就有三万人，更别提周边生活的大厂职工。

“现在刚刚九零年，正好是辉煌的拐点，大家兜里还有钱。”李淮边走边计划着怎么利益最大化。

“就是我兜里的钱不多了。”李淮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三块九毛钱。

心里装着事，到达蓉城的时候又已经十一点，因此李军在李淮的带领下一路蒙头疾走，速度飞快，十来里路硬生生只走了半十分钟，而且还是在他拎着百来斤木桶的情况下。

而李淮原也打算中午前赶到，因此也没阻止。

到地方后，李军放下木桶擦了擦一脑门的汗，这才抬头看向周边，顿时就瑟缩起来。

“三哥，咱们这卖给谁啊？”李军小心翼翼的看着手边的高楼，而身边穿着干净漂亮，没有丝毫补丁的路人，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李军自卑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算是最好的衣服，但在袖口处依旧有个补丁，虽说不明显，但也是有的。

脚上那双旧旧的胶鞋甚至有些开胶，因为乘车时间久身上还带着奇怪的味道，但这城里人走过带来的风都带着香味。

“小军你在这歇会，我去找买主。”李淮理了下衣摆，捋了下头发，看起来很是精神后才往小区里走去。

李淮的目标很简单，就是那些小区大门口坐了一排的大爷大妈们，毕竟要找准目标客户才行。

而论情报，谁能有这些大爷大妈们清楚呢。

“咱不去集市吗？”李军忍不住问道。

“集市才能卖几个钱，你等着看三哥的。”李淮带着阳光的笑容径直走到一群老太太和大爷中间。

然后，李军就眼看着明明穿的跟他差不多的三哥李淮操着一口川话只招呼了几句就毫无违和的融入了那群看起来就富足的城里人之间。

看着李淮三言两句就逗的那群人开怀大笑，李军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