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子睁眼转头，看着弟子满嘴油光，问道：“饱了？”

“嘿嘿，师父，饱了。”

“既然吃饱，那就走吧。”殷云子起身，也不多言，只身上前开路。

“是，师父！”左一目嘿嘿一笑，快跑几步，紧紧跟上。

其实他已猜到，师父应是知道了他身上有秘密，如今未问便是给予他守秘的尊重。

二人心有灵犀，并未捅破那层窗户纸。

又过半年，师徒二人即将度过万宝山脉，左一目的饭量再次大增。殷云子并未多问，只身进山打伤一妖怪，带回来后便转身离开。

再次返回时，左一目已恢复常态，而妖怪却消失无踪。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三年时间过去，行程尚未过半。

左一目终于完成了修行的第一步，度过了呼吸吐纳阶段，进入纳气境界。

《阴山经》上有言：修炼之初，须呼吸吐纳，以断经养体，后纳气入体，纳满则养，养满则炼。三炼为力，六炼为真，九炼为法。

他问师父后续境界是什么。

殷云子道：“筑基。”

“筑基之后呢？”

“紫府。”

然，左道修士在紫府前，上有三道天关，分别是寻府、开府、点灵。

人体之内如混沌，筑基之后可内视，以意识沉入混沌，驱法力，游混沌，寻灵府。至于为何寻，只因紫府于人体混沌中飘忽不定，位置因人而异。

“若寻不得呢？”左一目再次发问。

殷云子斜睨他一眼，首次流露出情绪：“那就自认倒霉！”

数日后，左一目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师父正是那个倒霉之人。

殷云子此次前往北庆国，不单单是为了躲避战乱，更是想买一颗寻府丹，以求仙路，他的寿元已然无多。

寻府丹乃旁门左道修士所需之物，顾名思义，是助修士寻找紫府所在之用。

左一目曾疑惑问道：“为何玄门正宗弟子无需此丹？”

“先筑基，紫府落定。”

“那我们为何不先筑基？”

殷云子仅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并未作答。

次年，左一目已至十五岁生辰。

他本不知自己生辰八字，是殷云子耗费良久，通过牙龄摸骨才推算得出。

而后，殷云子教了他一法，使他模糊了自己的骨龄，让旁人只能推测出大概，而无法得知确切时间。

天下诡异道法众多，通过生辰八字施行诅咒之法亦数不胜数。左一目虽不一定去学，但必须要有所防备。

九青城，临近龙吉域边境，再往前便是白鹤大泽，穿过大泽便是北庆国的龙吉域。此地，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悦来客栈中，左一目吃完一碗长寿面后，肚子立刻又咕咕叫了起来。

他又饿了！

“嘿嘿，师父。”左一目拍了拍肚子，憨笑一声。

“店家，再来一碗。”殷云子并无太多反应，唤来店家又添了一碗面。

数次翻看，惊觉钱袋空空，道米早已在数年内耗尽，大半皆进了左一目的腹中。

所幸他已临近辟谷之境，吃或不吃，影响不大。

殷云子收好钱袋，沉声道：“且先饱腹，明日寻個告示，揭榜除妖。”

左一目心中一暖：“多谢师父。”

殷云子踏上楼梯，转头答道：“并非为你，没钱了。”

九青城临近大泽，常有妖邪出没。城中驿站门口告示众多，不是除妖捉鬼，便是辟邪镇宅。

殷云子上前仔细查看一圈，挑选了一个价格最为公道，并且极可能有妖怪的告示。

【张家二公子中邪一月有余，每日必生吞牛心，方可活命。】

只因这告示下方被人写了一个大大的“凶”字，稍作打听便知，已有数名游方道士在此遭遇不测，足以证明此户人家确有妖邪。

见师徒二人揭榜，围观众人纷纷让道。唯有一僧一侠，挡住师徒二人去路。

那僧人模样年轻，油头粉面，生着一双桃花眼，身上的檀香夹杂着淡淡胭粉气，一看便知不是正经和尚。

那侠客身高八尺，五官硬朗，肤色古铜。他抱着剑，敞着怀，一脸胡渣，眼神忧郁。

剑客善饮酒，因为饮囊中羞愧，又不想与师徒二人争抢，于是上前一步略有羞愧道：“这位道友，此去凶险，不如加上我如何？”

“正是正是。”青年和尚合掌，满脸堆笑：“小僧虽实力低微，但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青年和尚并未多做表露，但一细想，花和尚缺钱理所应当。

殷云子思索良久，最终点头应允：“也好。”

左一目在旁沉默不语，他猜测师父是为了他的安全，若师父前去除妖，便无暇顾及于他。

他走上前，小声询问：“师父，他俩实力如何？”

“和尚毫无修为，侠客武道先天。”

“额…”左一目惊讶之余，问道：“那岂不是与我不相上下？”

殷云子低声回应：“不用法宝，胜你一筹。”

“这言下之意，便是使用法宝后我更强喽？”左一目心中暗自笃定，毕竟他有几件不错的法宝。

只是他不明白和尚没有修为，为何还比他强？

遂问道：“哦，为何？”

“禅院行者善念力。”

“念力不算修为？”

殷云子摇头道：“不增寿命，便不算。”

张家高门大户，找寻起来并不困难。穿过几条街，便已到了门口。

朱门大户，门钉罗列，门口两只大石狮子口含明珠，足见此户人家在凡间地位尊崇。

此时大门敞开，门内管家见有人来，立刻上前笑脸相迎：“几位可是应了榜，快快，里面请！”

殷云子轻点颔首，抬脚迈入，身后几人紧随其后。

刚进入门中，左一目的左手瞬间发热，他便知晓此处，必定有妖孽！

大院内已有两批人，其中一位是個看似仙风道骨的老人，见殷云子一行人到来，神情坦然一笑，便自顾自地喝起茶水。

左一目抬眼一瞧，已看穿他修为，尚处于吐纳阶段，未纳气入体。看来此人只是故作姿态。

另一边是個神婆模样的老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笑起来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尤其是看向左一目的眼神，更让他脊背发凉。

殷云子轻呵：“吒！”

左一目肩头瞬间掉下一只黑虫翻身死于地上，神婆遗憾叹气，收回目光。

“师父？”

“旁门邪道，本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