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李斯与赵高两人联袂而来。
两人带着四五十个侍卫,走到王贲身前,赵高开口:“王将军,昨日你阻我看望陛下,今日丞相在此,你难道也要阻拦吗?”
王贲道:“丞相,中车令,非是鄙不让两位上车,只是此举与礼不合……”
“礼?”赵高勃然大怒,“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什么礼?莫非,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鄙不敢!”
李斯淡然扫一圈,对几个士兵道:“你们退后。”
很快他们身边空无一人,李斯这才道:“王贲,你是什么意思?陛下出去时好好的,为何短时间就突然驾崩?”
王贲道:“鄙不知!”
“那就让开,让我们再见见陛下!”李斯执掌相印多年,积威甚重,不怒自威。
王贲摇头,“丞相,此事……”
“王贲!”赵高上前两步,恨声道:“莫非是你导致陛下驾崩?”
“不是!”王贲连忙否认。
“那就让开!否则,这个罪名你跑不了!”
“这……是。”
王贲引着两人到车前,“两位请。”
秦始皇的车驾并不是只有一个车厢,而是像个宫殿,非常庞大,分为外间与里间两层,三人上车,掀开门帘,奇臭无比的味道直冲脑门,三人差点都吐了。
外层车厢里放着鲤鱼,又腥又臭,鱼眼发白,鱼身发胀。
三人屏住呼吸,走过外层,进入里层,掀开门帘,只见秦始皇躺着,脸色苍白,他身上穿着皇帝的衣装,盖着金丝被,戴着冠冕,恍如睡着。
王贲见两人不肯离开,急得直冒汗,忽地瞧见地上有条鱼,他灵机一动,一脚踩上去,噗地一声,鱼被踩烂,浓烈的臭味瞬间弥漫开,他再也忍不住,哇地吐出来。
两人扭头,赵高也没忍住,吐了,李斯反倒神色平静,嫌弃看了眼王贲,转身下车。
回到营帐,赵高命人找水,说什么也要洗洗澡再走,李斯道:“先别洗!看来陛下确实驾崩,咱们昨日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接下来的事,你可不能出了错漏。”
“你放心,绝不会出错。”
“咸阳那边,需要你配合,千万不能让王绾提前知晓。”
“嗯,这点我晓得,待我洗完,立刻给他们写帛书。”
赵高洗完澡,车队才继续前行,赵高在马车里写了几封信,首先是卫尉董翳,命他即刻封闭皇宫,信中他写到,近来听闻六国余孽要刺杀皇帝,所以皇宫许出不许进,哪怕是后宫也要严格封锁。
赵高写完,觉得董翳不够重视,特意又提到,此事事关重大,乃是皇帝亲自下令,必须尽快封锁。
写完后,他看一遍,用皇帝印玺盖上。
赵高为何会有皇帝印玺呢?
其实这是因为赵高总是替皇帝起草诏书,所以他留有始皇帝的小印,并非是既寿永昌那个,秦始皇没死时,这印是由秦始皇保管,秦始皇死了,赵高理所当然保管。
第二封信给冯劫。
冯劫是冯去疾的儿子,此时掌管咸阳城宿卫,信中他言辞犀利,重责冯劫:“余途中得到消息,有数余孽暗潜咸阳城,欲对陛下不利,责令尔等务必将人找出来。”
只要冯劫不傻,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大开咸阳城大门。
写完这封信,他吹干墨迹,忽然黄门进来禀告:“令君,丞相来访。”
“快请。”
李斯上得马车,赵高请他坐下,并把写好的两封信给李斯,“中午我准备叫人送去。”
李斯跪坐于地,仔细看完两封信,“很好,就照此办理。还有么?”
“宫城、咸阳锁死,如此大事定矣。”
李斯皱眉,沉吟不语,李斯心里咯噔:“有什么遗漏?”
“朝中有几人,支持扶苏,蒙毅、蒙恬等人掌着军权。”
赵高一拍额头,“该死,我把这事忘记了,你且放心,我这就叫人夺了军权。”
“此人必须要足够忠诚,而且必须得信得过。”
赵高凝眉细思:“那就叫二弟去吧。”
三封帛书细细封好,他使用的是某种漆,这种漆有封口的作用,一旦途中被人拆开,肯定会留下痕迹,这样就能看出来。帛书装进竹筒,分别放在三个骑士身上。
他们草草吃过中午饭,拿着大饼骑着马出发。
赵高道:“好了,只要书信送到咸阳,大事可定。”
李斯望着远处的山川,声音中带着叹息:“我们还得快些赶回咸阳啊。”
“说起咸阳,胡亥怎么还没消息送来?”赵高总觉得有心事,此时说起咸阳,他才恍然记起,胡亥还未发来任何消息。
难道是自己的信写得不够明显吗?
不对啊,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的意图,胡亥难道没有想到?如果想到了,那总该有些回应才是。
可胡亥不说话,赵高这心就一直提着,他越想越难安,于是叫来士卒,“快马回咸阳,去问问胡亥,为何没有书信回来。”
李斯默默看他做这一切,并未阻止。
与此同时,距离车队一百多里的地方,饮马驿乃是秦直道中不起眼的驿站。
驿站里人很少,因为秦始皇巡游,所以往来驿站的车马就少很多。
驿站小院里,蒙毅身穿纱衣,外面太阳像火盆,他必须躲过中午最热的时间,下午多赶路,他用力摇着蒲扇,脸上的汗仍旧不停。
驿丞亲自送来解暑的冰块,这是驿站里为数不多的奢侈品,冰块给小屋里带来一丝清凉,蒙毅命驿丞端来饭菜,趁着冰块的凉气吃起来。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起码有数十个人,蒙毅心想,这些士卒也够辛苦的,这么热的天气还得在外面跑。
马蹄声停了。
不多时,驿丞带着几个人匆匆进来,“令君,有人找。”
领头士卒汗水湿透衣服,拱手道:“令君,有圣旨。”
“什么事?”
“请屏退其他人。”
蒙毅立刻挥手叫其他人都退走,屋子里只剩几人,那士卒道:“陛下命你立刻启程前往代郡,接公子扶苏回咸阳。”
“啊?为何?不是要去云中吗?”
“鄙不知,但这是君命,请看令符。”领头士卒交出令符,又道:“陛下命你悄悄接回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