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来是这样。

李旭东的心又跳跃起来。

这个年代不流行速食爱情，两个人从相识到爱恋，再到确定关系，怎么也得个把月。

现在自己刚表白，就想确定关系，也未免操之过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柳飘飘和自己就是实际的男女朋友！

这点毋庸置疑！

情侣之间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透，彼此明白就好，李旭东和柳飘飘就是这样的一对。

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也都愿意和对方接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不去提什么时候回工厂的事，很默契的一路逛进了公园。

正是春末夏初，公园里绿意盎然，繁花盛放，一年风光最盛时，游客如织。

其中不乏青年情侣，拉手的拉手，搂抱的搂抱。

李旭东和柳飘飘两人如鱼得水，手拉得更加紧合，步伐也走的更加自然。

边走边逛，从日常聊到童年，从趣事聊到三观。

“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到那里坐坐吧。”

李旭东指向不远处的亭子说道。

那是座八角亭，位于一处矮丘上，紧傍道路，四周的树木也不怎么密集，对于需要私密空间的情侣来说很不适合，但对于李旭东和柳飘飘来说，最合适不过。

柳飘飘望了一眼亭子，欣喜点头同意。

她是对李旭东有好感不假，也想和李旭东发展男女朋友关系，但在关系确定之前，并不想只陷于身体吸引，这也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恋爱观念。

两人牵着手拾阶走上矮丘，走进亭子。

没什么人来的缘故，涂了红漆的座位上布着一层尘土。

李旭东掏出手帕，很细心地挨着擦过，这才对柳飘飘说了句“坐吧”。

他的这个举动落在柳飘飘眼里，又添了几分好感，抿嘴一笑款款坐下。

李旭东也不见外，紧挨着柳飘飘坐下，顺势又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没有旁人，柳飘飘也反过来将他的手握住，主动和他聊了起来。

“你平时七点半就到工厂了，最晚也是七点四十，今天都八点多也没见你到，我就给你留了言。”

她说的是BB机那条讯息的事。

李旭东开玩笑道：“没想到，我早就被盯上了。”

柳飘飘白了他一眼：“讨厌，说的我好像是老虎似的。”

“哪怕你真的是老虎，我也甘入虎口！”

李旭东话锋一转，“再说了，哪有你这么甜美可人的老虎。要是有的话，我一准抱回家，好好养起来！”

一番话说的柳飘飘心里甜丝丝的，缓缓将头靠在李旭东肩上。

这种风景，可是李旭东前世不曾品尝过的。

说起来，他和孙娇两人是情侣，后来还成了夫妻。

但孙娇对他可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哪怕在所谓最甜蜜的时候，也是百般指使，完全当下人看待。

一时间，李旭东遗失了语言，轻轻地揽住柳飘飘肩头，沉浸甜蜜。

突然，柳飘飘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心事。

“怎么了？”李旭东问道。

柳飘飘张了张嘴，看着要说话，临到嘴边，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算了，不说了。”

“这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吗。”

李旭东笑着问道。

他倒是不担心柳飘飘会有其他男人或恋情。

和孙娇不同，柳飘飘是很漂亮，但身上有股正气，不像孙娇那种浪货，骚眉骚眼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

他这一句，勾起了柳飘飘满腹的心事，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李旭东很正经地看向她，关切道：“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柳飘飘露出感激神情，幽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工厂的事......”

原来是这个事。

胡元彪的电子厂本来是湘市的国营单位，八十年代改制，他就开始承包。

刚开始那几年厂子的效益还不错，后来随着计划经济的进一步瓦解，原本的销售渠道日益凋零。

等到九七年进一步改制的时候，工厂就彻底趴了。

也就是胡元彪胆子大，又有往年的利润做底子撑着，硬撑过了两年。

可毕竟是上千人的大厂，一千多张嘴都等吃等喝。

所谓坐吃山空，一点不假，每月全厂的工资就得三四十万，还没算工厂与设备的维护费，需要交的各种税。

“现在厂里的资金还能支撑多久？”

李旭东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要是搁其他时候，这个问题他问也不合适。

但现在不同。

一来胡元彪上午已经对他明确表示，想让他做工厂的主管；二来和柳飘飘的关系在这摆着呢。

柳飘飘叹息着说道：“还能撑三五个月吧。”

想起忧事，她的眉头微蹙在一起：“最近两三个月，我爸一天到晚那烟就没停过，要是再找不到出路，他就打算让工厂破产了。”

“工厂的业务情况怎么样？”

李旭东不在业务岗，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前年倒闭了三家客户单位，去年倒闭了五家，今年更是，这才刚过完年不久，就倒了两家。现在老客户只剩下两家了......”

“业务部不是在开发新客户了吗？”

“新客户的竞争很激烈。我们在开拓渠道，沿海工厂也在开拓渠道，而且他们比我们还有成本优势。”

“成本优势？”李旭东不是太明白。

柳飘飘解释：“他们在沿海，最不缺农民工，虽说经济比我们湘市要发达，但工资水平反而比我们要低一成半。”

一成半，也就是百分之十五，说起来不算多，可是算上工人的基数，每月都是一大笔的开销费用。

这下李旭东全明白了。

经济特区的工厂被后世称为血汗工厂，那真是血汗工厂。

所谓的竞争优势，主要是人工成本，可以说完全凭着压低工人们的工资，资方才赚得盆满钵满。

“我爸整天焦头烂额的，厂里厂外所有的事都靠他一个人忙，根本忙不过来......”

“要是有个人能帮帮他，说不定他就扛过这一关了......”

柳飘飘无助地靠在李旭东身上，身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气息，撩人心弦。

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