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钱二,你跟我也有几十年了,如今办事怎么还是这般浮躁?看你这这副慌张样子,成何体统!”
一见到老掌柜,钱卜覃面色不愠。
老掌柜从怀中取出一副画轴,两手止不住颤抖,一时神情之激动,简直难以言喻:“老爷,您看看这副字画!您看看!”
钱卜覃眉头一皱,笑道:“老夫收藏十载,历代名家字画,不知见过多少!老夫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人手笔,让你钱二这般失态!”
由于钱二老掌柜的表情过于离谱,钱氏父子对这副字画不禁充满了好奇。
画轴一展开,钱卜覃愣了愣。
这画纸,竟然是皇室御用的进贡宣纸!
“这副字画,是从哪收来的?”
钱卜覃的握着画轴的手明显抖了抖。
“就在刚才,有一位司礼监的公公来到铺子里......”
钱二老堂柜将不久前发生的事如实汇报了一遍。
钱若浦往纸上扫了一眼,好奇问道:“水调歌头?这是何家词牌,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还有,字迹上墨痕犹在,难道是刚写成的词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父亲,这司礼监秉笔太监宋枫是何人?区区一个太监,也会写词?”
就在钱若浦傻傻念着《水调歌头》全文时,他那手捧画轴的父亲,却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眼中写满了惊骇!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落款下的大周皇帝玉玺宝印。
这副字,由圣上亲笔所书!
“啊!”
钱若浦忽然大叫一声,吓得几十个钱府家丁闻讯匆匆赶来,还以为老爷少爷发生了什么不测。
“父亲,这,这宋枫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陛下为他亲笔撰书!”
其实,最让钱若浦内心震撼的并非天子真笔。
而是这首《水调歌头》惊世骇俗的文采!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身为大周科考榜眼,举世闻名的大才子,钱若浦怎会看不出这首词的水平?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钱若浦痴痴念着词中佳句,不由怔怔出神。
和这几句相比,他最为得意的“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刹那间黯然失色!
在这首《水调歌头》面前,他觉得自己潜心数月创作的《中秋月》,有如萤火之于月华,秋水之于沧海。
二者之间,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这首词,无论在立意、技法、境界上,皆碾压式地超越了他的《中秋月》。
“词之豁达雄奇,真乃旷世罕见......我辈文人,恐怕难有出其右者......”
他长叹一声,在内心的巨大羡慕嫉恨中,竟渐渐生出一丝仰慕,和羞愧。
仰慕是因为,此人的文采,横推当世,无人能敌。
羞愧是因为,此人竟是个太监。
这让天下文人,情何以堪?
钱卜覃回过神来,目光变得犀利无比,沉声道:“吩咐下去,此事绝不可泄露!钱二,这副字,花了多少钱收的?还有卖给你这副字的人名字么,住在哪?”
钱二老掌柜被他这一问,顿时紧张不已,说起话磕磕巴巴:“大人,小的出了一万两,那位公公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至于他的名字,倒是颇有些古怪,好像叫什么“干袁文”来着......他的宅子就在皇城南边,离咱们府邸也不远,小的刚才派人给他先送去了一千两。”
钱卜覃一听,大笑三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钱二,你今日立下大功,老夫重重有赏!别说一万两,就算是十万两也不亏!”
钱二老掌柜听得老眼大睁,满脸写满了惊讶。
他知道这副天子真迹必定价值不菲,不过在他心里的估价,最多五万两。
可现在听老爷这么一说,它的价值,似乎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恭喜父亲,收获一副绝世珍宝。不过孩儿很是疑惑,这宋枫究竟是何人?孩儿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
钱若浦虽然和他父亲一样也很激动,不过他更在意的不是这副字,而是宋枫这个人!
他一定要见一见这个人!
这个名不见经传,却写出如此惊艳词作的宫中太监!
此时钱卜覃已收起得意之色,脸上渐渐浮现一丝凝重:“据传这宋枫是锦衣卫花费多年才找到的人,来历极为神秘。别说是我,就算内阁的三位阁老,恐怕也知之甚少......”
此人一来宫中,便被破格提拔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如此看来,这个叫干袁文的太监,恐怕是和他关系匪浅......
不过此事背后涉及过深,我们只要不参与其中便可......这一副《水调歌头》,足以做我赵家传世之宝,代代相传。”
钱若浦不禁问道:“父亲,这副天子真迹,竟有如此价值?”
钱卜覃摇头一笑:“痴儿,你埋头书海多年,自然不知这等宫闱秘闻。你可知当世书法,以谁为尊?”
钱若浦思索一阵,道:“孩儿有所而闻。今天下行书,唯以扬州蒯之文、江州张洞玉、黎阳越百山三人为尊。其中张洞玉张首辅以“金玉体”扬名大周三十年,乃是如今文坛执牛耳的书法巨辈......”
钱卜覃捻须一笑,道:“首辅大人的书法虽功参古今,可是你知道,他曾三次苦求一人真迹而不得。你可知那人是谁?”
钱若浦一脸惊愕道:“该不会是圣上吧?”
钱卜覃点头一笑:“吾儿聪慧也。即便是天子舅公,张首辅至今也没从天子手中求到过一副字画。所以,为父现在手上的这一副《水调歌头》,可以称得上第一副流落到民间的天子真迹......”
“他日张首辅若知此事,不知作何感想,哈哈!”
说完这话,钱卜覃看上去显得极为得意,“不过这《水调歌头》一词,文风瑰丽,音律相合,的确称得上绝世佳作,故而为父想将其作为传家宝收藏。”
《水调歌头》不凡的来历,让钱若浦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父亲,这副《水调歌头》,可否暂借孩儿一用?”
钱若浦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知子莫若父,钱卜覃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心思,摇头道:“浦儿,为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这首词既是宋枫所写,又是天子攥笔所书,个中因果太深......你若将《水调歌头》据为己有,恐怕引来灾祸......”
谁知钱若浦一脸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父亲,您这次猜错了。”
“孩儿只不过想让那些沽名钓誉、自命不凡的酸腐文人看一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