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这是晏汀第一次吼女儿。

女儿登时被吓到了，大大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

晏汀心乱如麻，也来不及哄女儿，只是结了账后匆匆带女儿回了家。

裴晏州还没有起床。

癌症晚期，三个月……

老医生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耳边，折磨着她的心神。

她刚进屋，来不及换鞋子，就往儿子的房间飞奔而去。

可是裴晏州没有醒，房门上了锁。

晏汀下意识就想敲门，可手刚抬起来，却又放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假的……”

晏汀喃喃自语，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裴晏州平时身体那么好，连感冒发烧都没有过，怎么会得胃癌呢？

他是多么省心的一个孩子啊！

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她和他爸爸操过心。

晏汀的眼中闪过心疼，她走到书房，看到墙上密密麻麻的奖状和陈列的奖杯，发现大部分都是裴晏州的。

或许，不是他让人省心，而是他们经常忽视他，忽视到，渐渐以为，不用关心了……

她记得，一开始儿子生病的时候他们还会关心。

只是有一次，儿子头疼，那天刚好赶上女儿发烧，哭闹不止，他们急着送女儿去医院，把儿子带到医院后就让他自己挂号，他们夫妻二人都围着女儿跑上跑下，觉得儿子大了，不用操心了……

那天儿子虽然落寞，可还是自己挂了号，开了药，从那以后，儿子再说不舒服，他们觉得他自己可以处理，再也没陪他看过病……

晏汀突然感觉心很疼很疼，疼到无法呼吸，她不敢想象，第一次丢下儿子时他也是个孩子，这么久，他是怎么过来的？

“妈妈，我们吃蛋糕吧。”觉察到她情绪不对的女儿敲了敲门，从书房门口探出个头，笑嘻嘻地对她说。

她稳了稳心神，想起刚刚对女儿的大吼，心里有些愧疚，便依着女儿，拉着她的手来到了餐桌上，忽然又愣住了。

满桌子的蛋糕，全是女儿爱吃的口味；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儿子喜欢吃什么甜品或零食。

不，她是知道的；或者说，曾经是知道的。

小时候儿子喜欢吃榴莲，买了一次，女儿闻不惯那个味道，她便告诉儿子，说妹妹不喜欢，做哥哥的要让着妹妹，从此家里再也没出现过榴莲。

还有一次，儿子拿了竞赛拿了一等奖，兴冲冲抱着奖杯回来，问能不能奖励他一袋浪味仙，她和丈夫却忙着女儿第二天的考级，带她出去吃火锅，把儿子留在了家里……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晏汀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撕裂，疼的发紧。

她忽然好想抱抱儿子，想摸着他的脸，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错了。

明明儿子也是他们的孩子，可他们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下意识忽视儿子渴望的双眼。

他们总要求他听话，再听话；总觉得他还不够懂事……

可他，已经是极为优秀的存在了啊……

“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儿的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接过女儿递来的纸巾，轻声问她，“妈妈没事。就是，清清，妈妈想问你，你知道知道哥哥喜欢吃什么吗？”

“啊…？”女儿的目光有些躲闪，结结巴巴回答，“哥哥，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吧？”

晏汀苦笑，心中的愧疚更甚……

…………………

裴晏州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

他洗漱完走出卧室，难得发现今日午餐是他爱吃的水饺。

“哥！刚刚妈妈专门给你包的，开心吧！”妹妹裴晏清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

裴晏州挑挑眉，有些意外，水饺是他喜欢吃的，可妹妹不喜欢；除了逢年过节以外，他鲜少能吃上水饺。

“我不吃了。”裴晏州对妹妹摆摆手，略过餐桌向沙发走去。

“小州！”晏汀从厨房追了出来。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想要拉儿子，被裴晏州躲开，只得尴尬地垂下，有些局促不安：“上午医生给妈妈打电话了……药，妈妈给你拿回来了……”

“你知道了啊。”裴晏州很平静，望着久违的关心自己的母亲，心平气和地说道，“那就拜托妈妈，不要说出去。最后三个月的时光，我想活的清净一些。”

“别…你别这样……”晏汀急切地又来拉他，声音和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小州，说不定是误诊……妈妈带你去别的医院检查好不好，妈妈带你，带你出国！咱们出国去治疗……”

她的手有些凉，擦过的手心仍是沁出密密的细汗。

裴晏州再次挣脱了她的手，没有和回应她的话语，而是答非所问说了句：“您知道吗？对于患有胃病的人来说，水饺并不好消化。”

晏汀如遭雷击。

裴晏州笑笑，也没有多说，只是拿起自己的包就出了门。

走了两步，他又停住：“您不用这样对我，不用可怜我，我不适应，真的。”

他真的不适应。

他曾经那么努力地讨好他们，去做好每一件事，都难得他们一个笑脸……所以现在这样，他真的不适应。

裴晏州打开了门，再也没有回头。

门被轻轻关上。

晏汀突然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小州，对不起，妈妈爱你……对不起，可妈妈真的是爱你的啊……”

……………

回到了C大的校园。

春光正好，校园的道路上桃花灼灼，一阵风吹过，纷纷扰扰的花瓣落下迷了人眼。

裴晏州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望着桃花发呆。

三个月的时光一到，他就会和这大好的春光一样，一起逝去吧？

他笑笑，闭上了眼睛休息。

“裴晏州！”一个清甜的女声带着惊喜。

他睁开眼，看到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少男少女。

少年高大帅气，少女也明艳秀丽，他们都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

少年叫萧嘉，是他最好的玩伴；少女叫杨曦，是他暗恋多年的青梅竹马。

萧嘉和他都喜欢着杨曦，他也曾经向杨曦表过几次白，可杨曦总说等等，再等等，一直都没有答应。

若是以往，见到杨曦和萧嘉走在一起，他难免会心中酸涩，可现在，他的心已毫无波澜。

“我们刚刚在说事情。”杨曦见到裴晏州看向他们，下意识和萧嘉拉开了距离，并对裴晏州解释道。

“哦。”裴晏州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起身离开了。

杨曦第一次见裴晏州对她这么冷淡，她望着裴晏州的背影，突然感觉到有些害怕。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一样。

“曦曦，我们继续吧。”萧嘉将目光从裴晏州的身上收回来，笑脸盈盈地看向杨曦。

“对不起，我去找裴晏州。”

杨曦咬了咬牙，大步朝着裴晏州追了过去。

“曦曦。”

萧嘉拉住杨曦的衣服，“他又没什么事情，你干嘛这么担心他。”

“不对。”

杨曦有些慌张，“他今天有些奇怪，我不放心，对不起，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甩开萧嘉的手，匆匆赶去。

“该死！”

萧嘉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大树上，“什么都是裴晏州裴晏州，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