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人酒足饭饱，各自回家。

徐朝端着自家的搪瓷盆，刚刚到家，妹妹徐澜就大声提意见：“阿哥，你看你那个房间，乱得跟猪窝一样。就你这样，将来谁愿意嫁给你！”

徐朝毫不在乎：“没人嫁，我也不怕。我们苏北有个风俗，你知道吗？”

徐澜问道：“什么风俗？”

徐朝笑道：“一户人家有儿有女的，如果儿子找不到媳妇，就拿女儿换个姑娘过来，这叫换亲！”

“你去死吧！”徐澜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你就是变成光棍，我也不会管你的！”

徐朝轻轻把她推开：“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我是你亲哥，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就牺牲你的幸福！”

徐澜仍然在他背上擂了几拳：“你这么坏，什么事做不出来？”

徐朝进了堂屋，没见父亲在看电视，就问道：“阿爸呢？”

徐澜指了指东边的卧室：“喝多了，睡觉了！”

“那你也去睡吧！”徐朝指了指院子里的偏屋。

自从徐朝上初中，徐建业就在院子里又搭了三间偏屋，一间做厨房，一间做洗澡间，一间给女儿住。

“不忙睡，我想跟你聊聊！”徐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徐朝既感动，又好笑。

这个妹妹从小就懂事，因为他长年在外奔波，她大学毕业后本来有机会留在泉城的，因为父亲下岗了，身体不好，她就放弃大城市，回艾山县城工作，方便照顾父亲。

现在，自己整天跟着姬羽、李自强等人厮混，妹妹肯定以为他不务正业了。

徐朝坐到椅子上，拉着妹妹坐到自己的身边：“你想聊什么？”

“阿哥，你今后准备怎么办的？是复读，还是找工作？”

“我不想复读了，想出来找事做！”

“阿爸刚才说了，他就是个普通的工人，没有能力安排你进厂！”

徐朝这才明白，老爸刚才要自己陪他喝酒，估计就是想说这事。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老爸才喝多了。

徐朝拍着妹妹的肩膀：“你别担心，我是绝不会进厂的！我准备做点小生意！”

“阿爸刚才也说了，他没有多少存款！”

徐朝说道：“我不需要多少钱，几百就行！我准备摆个地摊！”

徐朝说的并不是瞎话，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年代，投资最小获得最大的就是摆地摊。

徐澜瞪大了眼睛：“摆地摊？你能行吗？你那么要面子，就不怕丢人吗？”

徐朝笑道：“我不偷不抢，凭本事挣钱，养活自己，有什么好丢人的？”

徐澜点了点头：“你能想开就好！”

突然，她来了一句：“阿哥，这几天太热了，你别忙摆摊，先去卖彩票吧！”

徐朝一愣：“彩票？”

这个年代，艾山县还没有正式的彩票站，就是有，也不是一般人能弄的，必须有相当的关系。

徐澜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阿哥，你不会不知道吧？体育场正在卖彩票，头奖是桑塔纳！”

徐朝一下子想起来了。

1991年夏天，由某部门牵头搞的福利彩票搅动了全城人的心。

这种彩票有点接近于后世的刮刮乐，只要刮去彩票上的覆盖层，就可以根据露出的图案兑奖。

这种彩票的销售方式与后世不同，它是由某部门在体育场搭起大棚，并招募一批销售人员面对大众，直接销售，即开即兑。

徐朝还记得，明天是星期天，妹妹也去体育场了。她的一个初中同桌张小菲，没有考上高中，也在体育场卖彩票。

明天下午，徐澜从体育场回来之后，会十分夸张地公布一个消息——她亲眼看到，有个老头在张小菲手里包了一盒彩票，从中刮出一只老虎，兑换了一辆桑塔纳。

“我能不能截个胡？”

徐朝暗暗问自己。

很快，他就打定主意：“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时，徐澜又说：“我初中的同学张小菲就在体育场卖彩票，刚才放学的路上，我在体育场和她聊了一会儿，她说卖彩票的还需要人。我明天去问问她，如果可以，你也跟她卖几天。听说提成很高的！”

徐朝点了点头：“好，我明天也过去看看！”

见哥哥很听劝，徐澜十分欣慰：“那我睡觉去了，阿哥，你也早点睡！”

“你去吧，我要洗洗！”

洗过澡，徐朝躺在床上，开始回忆着前世妹妹描述那老头中大奖的细节。

直到后半夜，他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时，父亲已经去上班了。

妹妹在写作业。

徐朝先跳绳、练哑铃，出了一身汗之后，才开始做饭，然后兄妹二人一起吃。

吃过早饭，已经九点多了。

徐朝问妹妹：“你准备几点去体育场？”

徐澜想了想：“我还有点作业没写完，过一会儿再去！”

“那你别急，我先过去看看！”

徐朝把传呼式电子表别在腰上，又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积蓄——287块钱装在兜里，这才走出家门。

盛夏的上午，阳光**辣的，徐朝心里揣着发财梦，并不觉得有多热。

农具厂离体育场只有四五里路，他专门挑树荫走，很快就到了。

今天的体育场堪称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偶尔有个中了三等奖摩托车、四等奖电视机的，彩票主办方也会弄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阵势，让那些没有中奖的人，更加心动，心甘情愿地掏空口袋。

徐朝围着体育场的大棚转了一圈。他发现，大棚的檐下挂着序号牌，每个序号代表一个销售员。

他在135号牌下找到了张小菲。

这个姑娘跟妹妹徐澜关系还不错。

张小菲结婚的时候，徐澜还在上大学。张小菲给徐家送来请帖，还是徐朝代替妹妹去随的礼，还在张家喝了喜酒。

所以，徐朝一眼就认出了她。

此时还不是出手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盯着。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妹妹徐澜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在了张小菲的身边。

徐朝这才走过去。

“朝哥好！”张小菲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徐朝是艾山一中的体育健将，不认识他的人不多。

徐澜则问道：“阿哥，你刚才搁哪转的！”

徐朝随便指了指：“我在那边看热闹的！”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张小菲面前的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五个小盒子，和几十张散卖的彩票。

他刚才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彩票销售人员去主席台上领取成盒成盒的彩票，拆开来零售。

当然，也有人包盒的。

“那个中大奖的老头，是不是就在这五盒中包了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