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屋里，宋映雪已然穿好衣服。

她倚靠在炕沿，双臂环抱住双腿，蜷缩成小小一只。

见到杨霖进来，她抬起头，散乱头发下，是一双无神的眼睛。

看的让人心疼！

“对，对不起！”

扑通一声，杨霖直接跪下，热泪模糊视线。

这一声抱歉，他足足酝酿了四十三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宋映雪并未搭话，而是攥紧双拳，极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沙哑道：“娶我！”

话音刚落，杨霖倏地挺直腰板，望向那张倔强的脸蛋，他不禁恍了神！

前世，宋映雪就是这般问他！

但他却不愿意，理由很简单，没玩够！

不仅如此，他反而威胁宋映雪如果敢报官，就让人把她失身的事捅到帝都老家！

在这个年头，未婚失身绝对是一件可以逼死任何女人的大事！

而宋映雪如果就此离开杨家集村，所有一切，都可以止步于此。

那时的杨霖吃准了这事，所以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她。

不出所料，宋映雪果真没将这事闹大。

就在第二天，她拖着“残缺”身子，灰溜溜离开了杨家集村，踏上了返回帝都的火车。

杨家集村众人虽对此微词颇多，但因杨开山的离世，又有常支书在背后三令五申，这事也就逐渐被人淡忘。

可就在半年后，宋映雪的亲弟弟找上门，并带来了她的骨灰！

宋映雪回家后，被安排进了工厂做工，但因为一次意外滑倒，导致下半身大出血。

紧急送医后，才发现没有结婚的她，竟然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此事传回厂里，立刻引起轩然**！

工厂以生活作风为由，将她开除出厂！

父母亲及邻居亲朋，也纷纷送来狠毒的咒骂！

加之孩子流产，宋映雪身体和精神都变的极度虚弱。

最终在一个清晨，她爬上医院天台，迎着曙光纵身一跃，草草结束了年仅二十一岁的生命！

消息传来杨家集村，立马造成了不小轰动。

母亲李红梅才经历完丧夫之痛，又遭此打击，精神恍惚下投身进了村外的清水河！

杨霖彻底变的人憎鬼厌，处理完母亲和宋映雪的丧事，不得不被迫离开村子，自谋生路。

他改头换面，几经碾转去了无人认识他的南方。

借着改革春风的红利，他脱颖而出，成为了一个资产达上百亿的富翁。

可宋映雪和腹中子惨死的事，以及家人因他双双离世……

种种一切，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到死都活的半点不轻松！

而所有的起因，皆是因为他这一次的回答！

……

宋映雪见他久久怔神，眼神由愤恨逐渐变为绝望。

强忍住浑身哪哪都不适应的无力感起身，她想离开这里，彻底远离这个带给他不幸的男人。

“我愿意！”

这时，回过神来的杨霖目光坚定无疑：

“我愿意娶你！”

杨霖站起身，犹豫了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变的极其温柔：

“不是因为要脱罪，而是我真的想娶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句话我已经想了几十年了，这一次我不想后悔，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决心，请你相信我！”

宋映雪完全瘫倒在他怀里，实在是身上没有多余的力气。

“你，你是真心的？”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比真金都真！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我家！”

听到这般肯定回答，宋映雪身子又是一软，头淹在杨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她终究是无法逃过这世俗的偏见。

哪怕被迫失身，却也只有跟罪魁祸首结婚的选择。

若说一死百了，恐怕家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也根本不会来为她敛尸。

那时，她就彻底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如今，她只要确定结婚，就会失去回城的资格，彻底成为一个农妇。

往后余生，她也几乎能够一眼望到边，心中就不禁更加悲哀……

“王八羔子！你是不是又欺负小宋了！”

听到哭声，杨开山超抄起擀面杖冲进屋里，一脸愤怒。

李红梅和常支书以及那五个下乡分配人员，也一块冲了进来。

但在见到相拥的二人后，所有人又都沉默。

“映雪，你同意了？”那个麻花辫的女孩问道。

其他姐妹面色怪异，但也都抱着这个疑问。

不等宋映雪答话，杨霖便大声说道：“映雪已经同意嫁给我了！”

“请你们放心，虽说这事我做的不地道，但我绝对是真心喜欢映雪的！”

“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不仅要娶宋映雪为妻，还要风风光光地在村里大办一场！”

“彩礼，三转一响，这些都不会亏了映雪，我说到做到！”

“是个爷们！”

常支书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当即说道：“只要你们结婚，我个人赠送你们一张手表票，再让村里多给你们家分五分耕地！”

只要这事闹不到公社，他也就还能保留村支书的身份。

看似出手大方，实则是为花钱消灾罢了。

这时，那个麻花辫女孩又问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家什么光景，我们门清！你就给个准确的日子吧，要是做不到，我们决不轻饶你！”

杨霖记忆里，这个麻花辫女孩好像叫孙淮茹，是宋映雪铁打的好闺蜜。

曾为宋映雪失意离开杨家集的事，堵着他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

若不是常支书出面，她都有可能闹到县里面去。

“现在是十月，那就定在元旦吧！”

开口之人不是杨霖，而是父亲杨开山。

“小宋是个好丫头，绝不能让她嫁过来受委屈。”

“这事儿我就拍板了，彩礼九十九，再扯两套新被褥。”

“趁着这中间功夫，在村里给他们起一栋新房，再打一套三十六条腿儿。”

（注：衣橱，五斗柜，食品柜，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张床，合称三十六条腿儿。）

杨开山怒容消散，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他歉意地看着宋映雪：

“是我没教育好自己的崽，我们老两口会尽可能地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