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眼睛眯了眯:“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小心皮林兴?”
陈聪没有否认,只是说道:“小心点没错的,他手下有不少人,听说以前有个工人得罪他了,没过两天就在水泥厂被弄死了,尸体丢到炉子里面,连灰都没剩下。”
见刘明一脸愕然,陈聪笑着解释道:“这种小地方,环境没大城市里那么好的,争强斗狠都是常事,以前有的村子农忙的时候,经常为了一点水,打得你死我活的,就算是死了人,也是民不举官不究,赔点钱也就过去了。”
“我刚调来的时候,一条人命是五万块,前两年是八万,现在应该涨价了。”
刘明失笑道:“敢情这里的人武德还挺充沛。”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趁着这两天休息,在家整理下材料。我做事,不喜欢拖!”
康芒的九月,夜晚仍旧是闷热难耐,长租房里面虽然装了个二手空调,但是发动起来比电风扇还响,一扇破窗随风飘摇,吱呀吱呀的声响惹得刘明恨不得当场联系挖掘机。
长这么大,他是真没遇到过这么恶劣的生活环境。
躺在旅馆的床上,床单上满是廉价消毒水的气味,夹杂着不时响起的蚊子飞舞示威的声音。
这一夜,刘明注定失眠!
左右睡不着,他半躺在床上,想着陈聪之前的话。
按照陈聪所说,刘明目前的处境,似乎并不太好。
徐冠东今天跟自己虚与委蛇,第一是试探,第二则是自己触碰到了他的核心利益。
但两个人一旦在镇委闹起来,那自己就等于是个光杆司令,一个可以团结拉拢的对象都没有。
也就是说,到时候镇委会议,如果没有徐冠东的首肯,那自己一个决议都别想通过。
别说是做事了,就连说话有没有人听都还是另一回事。
那两个被徐冠东架空的镇委副书记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究竟是来混日子的骑墙派,还是甘于现状不思进取的东西。
镇人大主席是个绝对的骑墙派,属于是自成一派,谁当镇委书记和镇长都无所谓,只要不打扰她开会就行。
武装部属于是人微言轻,除了每年征兵的时候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其他时候基本就是个透明人。
其他的像什么副镇长,镇人大副主席,镇妇女主任,镇纪委,这种角色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不能没有,毕竟没有他们,党委会没办法正常召开,都是些投票工具人。
“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刘明在心里定下了接下来自己行事的八字方针,又打开手机,研究起了这些人的履历。
这些人的资料,是刘明之前从办公室电脑上下载过来的,连带着自己一共十七人的领导班子,其中女性占了五人。
而这五名女性同志,基本都不在刘明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从她们的籍贯来看,全是本地人,混的也都是养老位。
这些人混了几乎一辈子,临老了让她们事业心爆发,跟自己走,基本不可能。
刘明估计,就算现在给她们一个升迁的机会,让她们去县里任职,她们都不会去。
剩下的几个人,自己究竟以谁为突破口呢?
看了半天,刘明盯上了两个分管卫生的副镇长:一个陈苗生,分管环境卫生和村镇治理;一个陈三河,分管卫生防疫,最主要,这个人还分管水利。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两个人都是归镇人大主席陈秋菊管,但刘明暂时不想惹这个一心只想开会的老女人。
就只能先用这两个人来杀鸡儆猴了,至于徐冠东,刘明虽然是将他记在小本子上了,但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想要弄掉他的话,应该不太容易。
至于做实事,刘明目前都没往这方面想,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是没钱,二是他们也不会允许刘明做事。
毕竟要是能够混日子,谁又愿意劳累呢?
刘明想了一下,现在镇子里唯一想让自己做事的,应该是徐冠东,毕竟按照他的精明,应该早就猜到了自己是有背景的,但凡有点政绩就会马上被调走,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过镇委书记一职,真正做到一手遮天。
然而,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徐冠东即便是心里再想把自己送走,他也不得不去考虑到下面人的想法和自身的利益,被迫和自己唱反调。
这会儿,刘明不禁在想,光是一个小小的康芒镇就如此难搞,老爷子究竟是怎么从最基层接近权力最顶端的?
难怪老爷子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现在,他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刘明在那个破旅馆里苦熬了一夜,喂了一夜蚊子,到后半夜实在是忍不住蚊子的折磨了,他才在老板那里,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叫蚊香的东西。
整个周末,刘明都在镇子里溜达,偶尔会租一辆摩托车,下乡去转转,刘明最喜欢落脚的地方,就是号称乡村CBD的小卖部,要是正巧能碰上在打麻将的妇女同志,刘明总会停下来听一听。
她们作为村里消息渠道最灵通的人,能够帮助刘明很好地了解村子所面临的问题,也能让他最直观地感受村里人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
而晚上,刘明则是一直在和蚊子做斗争,从蚊香到蚊帐,他也算是第一次体验到了生活自理的艰难。
时间终于来到周一,刘明整了整衣服,简单地打扮了一下,然后出门,直奔镇政府。
按照规划,今天他将在那栋小楼里见到所有的镇委领导,等他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打过招呼之后,徐冠东会照例召开刘明到任之后的第一次党委会。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包括徐冠东在内的所有镇委领导,都在猜测刘明的第一把火,究竟会从谁身上开始烧,又会烧到什么程度。
但无论如何,昨天晚上,徐冠东已经和这些人简单地沟通过了,不管刘明怎么闹,徐冠东都会死保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