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听完朱元璋的话后，心中没来由一紧。过了片刻，他这才抬起了头。

“上位，老臣一生并无过错，东征西讨，屡战不歇。这身上少说受了几十余处创伤，其中八处险些要了老臣的命，能挨到今日也全靠上天眷顾，而今日上位竟然想杀老臣，老臣死也不能瞑目。”

陈山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说完这话后，朱元璋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慌乱的神情。

“陈大哥，你何出此言，你是国之柱石，咱稀罕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想杀你呢？”

“上位，老臣不是第一日跟着您了，您每次动了杀意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摆弄自己的衣角。我第一次见，是您杀陈友谅的时候，您今日的神情，与当初如出一辙。”

这一句话就好像是击中了朱元璋的命门。

他索性也不再掩饰。

“哈哈哈哈，陈大哥，咱就是说，在这一堆东征西讨的弟兄里，只有陈大哥你最了解咱，说实话，咱真不想杀你，也知道你并无过错，可是不杀能成吗？这天下有三分之二都是你打下来的，上下百万大军，你振臂一呼，有一半都是只知道八荒王，而不知道我这个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咱如何睡得安稳？”

陈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朱元璋的眼神之中，不再有尊崇之意。

“上位，我说过我没有反意，您为何就是不信呢？”

朱元璋神色重新凝重了起来。

“陈大哥，我信你没有反意，但你能保证你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吗？想昔日赵高祖，陈桥之上的那一袭黄袍，又该作何解释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大哥实在抱歉了。”

“上位这么说，是真的不打算放过老臣了？”

陈山一边说着，一边按住了腰中宝剑。

剑履上殿，这可是朱元璋亲自赏给他的。

朱元璋此时倒也丝毫不惧。

“陈大哥，咱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这屋子虽小，但里外还是能藏的小几个人的，锦衣卫的几个都统和起手来对付你，想来也不成问题。”

陈山轻蔑的笑了笑。

“上位，我能奔袭千里从元蒙大军的手里夺回传国玉玺，但此时你我二人相距不过十步，咱们现在不说君臣的话，只论兄弟，朱老弟十步之内，我想杀一个人，还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朱元璋看着陈山，他从自己的这位老朋友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杀意。

似乎是平日里生杀予夺惯了，自己想要杀的人，基本上都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没有预料到陈山敢反抗，甚至敢以自己的性命做威胁来反抗。

“陈大哥，你素来知道咱的性子，咱自小长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过，你猜我会怕你的威胁吗？”

“朱老弟，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呢？”

二人此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僵持之中。

他们谁也不敢率先退却，因为他们二人一个赌的是江山，而另一个赌的是命。

无论谁率先退却，自此以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朱元璋的眼神不经意间望向了陈山腰中的宝剑。

这是三军之中纵横无敌的角色，就算有几名锦衣卫统领在，又能起什么作用，可能就连跳下来给自己收尸都赶不及吧。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陈山突然开口道。

“上位，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要那个权势熏天的八荒王死，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这句话似乎是点醒了朱元璋。

他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惊诧。

“哦，陈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老弟，明日回府，八荒王陈山就会因为旧伤发作，突然暴毙，到时候还劳您风光的将八荒王下葬，也不枉君臣一场，至于我，自此以后离开京都，老死边陲。不知这么安排，朱老弟可否满意啊？”

“陈大哥，咱怎么才能信的过你？你本就不足为虑，咱操心的是你那两个儿子。虎父无犬子，他们也着实不让咱安心啊！”

“哈哈，朱老弟，这也好办，找个由头，将他们二人贬为庶民就是了，我自此以后也不再与他们相见。”

朱元璋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丝破绽来。

沉默许久，朱元璋这才开口道。

“把名利财富，这些旁人毕生追求的事物都舍弃，就只是为了活命，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值得了？”

“上位，对于我来说，只有活着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元璋看不透眼前的人，这使他感到极为不悦。

他受不了这世上，还有自己把控不了的事情。

“上位，我早就给您说过了，这世界要远比你想的还要大的多，所以我要活着去见证，去征服！”

“你凭什么，就凭你一个人吗？”

“这只要我不死，到时候就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上位您的面前，想必到时候您就会认可我了。”

朱元璋死死的凝视着眼前的人，无力感，恐惧感，以及无边无际的愤怒一齐涌了上来。

可他此时拿陈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了半晌，朱元璋微微叹了一口气。

“呼，好了，我记得你好像有一副什么地图是吧，拿来给朕看看。”

陈山倒也不推辞。

伸手从袖口取出了一副世界地图，这地图是他亲笔画的，至于图样早就在上一世死死的刻在了脑海里，所以又怎么可能会忘却呢。

“上位，这块地方就是大明，而除却这里，外面便是我们未知的疆域。”

朱元璋的目光，随着陈山的指引跨过一条条山川，一条条河流，似乎他已经见到了异域的风土人情，见到了世界另一边的景象。

“有生之年，朕能看到吗？”

“能！”

陈山回答的极为笃定，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朱元璋此时终于笑了笑。

“陈大哥，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我不会剥夺你儿子的爵位，这是他们应得的。同样朕也很期待，你再次出现在朕的面前时，会是何种模样，你若是证明了自己，朕会将天下的兵马都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等的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