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独自看雪落写的很好,人物性格不错,发展空间很大,继续加油(ง •̀_•́)ง
小说《我死后,他独自看雪落》,本书中的代表人物是沈南乔傅晏礼。故事内容凄美而曲折,是作者大神如火如荼所写,文章梗概:我和他的感情,只限于两家联姻。那年,他和他青梅的感情正好,却迫于家里压力,抛弃青梅娶了我。后来他一直说:“是你占了她的位置,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我和他因为这件事争吵了七年,这七年中,别说夫妻之实,他见了我就觉得恶心……甚至那天,我告诉他我得了绝症,他也没有来医院。他:“老天开眼,终于舍得收你了...
在最落魄那年,傅晏礼被逼丢下青梅,联姻娶了我。
婚后我们争执了七年,他恨了我七年。
他曾无数次咒骂我:「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如他所愿,我真的要死了。
1
入冬那天,我因为感冒头疼,跑了趟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却压着单子,不愿给我。
办公室里,一身白大褂的中年主任,神色复杂地再次开口:
「姑娘,还是让你家属来一趟吧。」
我不是傻子。
十指绞在一起,我甚至一瞬间,有些手脚发凉。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接话:「我家人不太方便来。」
「医生,您直说,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
医生镜片后的眼底,闪过怜悯。
极短暂的沉默后,他仍是那句话:「还是,让你家人来一趟吧。」
看来,就算我心理承受能力好,也是承受不住的。
我看向被压住的那叠检查单,身后门外,是等着就诊的其他患者。
我只能起身,出去打电话。
近半个小时后,那边终于接听。
傅晏礼冰冷不耐的声音传来:「你又发什么疯?」
2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刹那攥紧,有些僵硬。
我扯扯嘴角,努力轻笑出声:「有个好消息,你来市医院我告诉你。」
那边回了句「神经病」,就要挂电话。
我声音急了几分:「没骗你,医生让我叫家属过来。」
傅晏礼倒似乎是乐了:「怎么,绝症?沈南乔,老天终于舍得收你了?」
我的心里,猝不及防被刺了一下。
我跟傅晏礼吵了七年,到底还是没学会心如止水。
我实在没别的选择,只能将声线放软了点。
「要不,你还是来一趟吧,好歹这么多年夫妻……」
那边厌恶至极地打断我的话:「沈南乔,别恶心我!」
我站在就诊楼外的寒风里,突然有点周身发凉。
那边丢下一句「死了再找我收尸」,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等到了下午五点,傅晏礼果然没有过来。
我也没别的家人可叫。
我妈身体不好,前些天刚进了抢救室,昨天才出院。
我思来想去,只能赶在医院下班前,在网上找了个做**的小姑娘。
让她自称我的妹妹,从医生手里拿到了检查单。
拿着单子终于出来时,小姑娘的眼睛却红了。
她拖着哭腔:「姐,要不你还是让你家人来吧。」
我从她手里拿过单子,被她逗笑:「那你猜我为什么叫你?」
小姑娘的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我给她结了钱,又哄了她半天,才终于将她送走。
等人走了,我好像才突然意识过来。
单子上的脑癌,最长半年生命,说的是我。
人的情绪真奇怪。
来得迟钝,却又汹涌浓烈。
打车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车后座。
隔着车窗,看外面黄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四处飘荡。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生命只余下不到半年,我才突然开始发现。
在傅晏礼身上浪费的这七年,有多么可惜。
3
我打车回家,摸黑开灯。
刚泡了碗面到沙发上坐下,玄关处就传来开门声。
我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门口。
温心时隔七年终于回国,我还以为,傅晏礼今晚不可能舍得回来。
但很快,我脸上的诧异散了。
傅晏礼跨步进来,面色黑沉。
跟他十指紧扣一起走进来的,正是梨花带雨的温心。
我看向男人明显兴师问罪的架势,仔细回想了下。
随即很确定,我绝没做任何,欺负他小青梅的事情。
温心一见到我,哭得更委屈了。
「南乔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妹妹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她说什么。
搅了搅碗里的面,打算动筷子。
傅晏礼牵着温心几步上前,一把扯走了我面前的碗,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满脸的愤怒:「温心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我气得「噌」一下站起来,强忍着脑子里一阵剧痛。
「你们俩有病就去治!」
傅晏礼连连冷笑了几声:「没把我骗过去,就找上温心的妹妹,绝症也能编出来。
「沈南乔,这么多年你累不累?」
我的头痛得厉害,连带着反应也变得迟钝。
但我还是明白过来,我白天随便找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温心的妹妹。
巧得离谱。
我也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饿过了头,突然发病。
眼前一阵发黑,后背开始涔涔冒冷汗。
身体不舒服,情绪也猝然变得异常焦躁。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嗤了一声:「不累啊。
「只要能让你跟温心不舒坦,我做什么都不嫌累。」
傅晏礼额角青筋毕现,直接将从医院拿回来的那张绝症检查单,甩到了我眼前。
他声线咬牙切齿:「像你这样手段下作的女人,真该得了绝症,早点去死!」
纸张边角划过我的侧脸,我脸上突兀一阵刺痛。
傅晏礼牵紧了温心,回身就走。
我看着那张诊断单,划过我眼前,再缓缓飘落下去。
剧烈眩晕感,来得猝不及防。
我身形一晃,猛地摔到了地上。
身体的本能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反倒将茶几上一套茶具,扫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满地狼藉。
傅晏礼在门口顿住步子,回身。
大概我被一张A4纸砸倒的模样,实在假得可笑。
他满眼憎恶地说了句「恶心」,牵着小青梅摔门离开。
我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没有半点留恋。
我陷入昏迷,意识彻底消散。
4
我跟傅晏礼,算是家族联姻。
七年前,他跟他父亲一起,上我家提亲,说想娶我。
我自小爱慕他,那天看着他满目深情说喜欢我,感觉跟做梦似的。
婚后,我们也恩爱过小半年。
直到小半年后,他生日那天。
我精心准备了满桌子的菜,等着他回来。
一直等到深夜,他才醉醺醺进门。
男人神色绝望而悲痛,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跌跌撞撞走过来,伸手,将满桌子的菜,全部狠狠扫到了地上。
我僵站在桌边,满脸愕然。
直到傅晏礼神志不清间,面目扭曲,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声音里都是恨意和不甘:
「我都娶了你了,为什么还要逼温心出国!
「为什么你们还不满意,为什么还不满意?!」
我看着向来温和的男人,在这一刻如同一个疯子。
我神色茫然:「阿晏,你在说什么?」
男人面容痛苦,蓄满恨意的眼神,似乎要将我凌迟。
「联合我家人一起,将我赶出傅氏,让我妈气到心梗昏迷住院。
「再断了我们母子的卡,不就是为了让我丢弃温心,让我娶了你?」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又好像听懂了。
「所以,温心是你喜欢的人?」
傅晏礼死死掐着我的脖子,一个字不再说。
我满腔炽热的爱意,一点点坠入冰窖。
我看着眼前的人,声线颤栗不止。
「所以,你压根不爱我,也不想娶我?」
傅晏礼盯着我,雪白灯光下,他一字一句开口:
「爱你?不,我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你们都去死!」
我如遭晴天霹雳。
许久后,我才慢慢冷静下来,接受这个可笑的事实。
我看着他,良久后平静开口:
「傅晏礼,我不屑做那样的事情。」
「我母亲,也绝不屑去做。」
我是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但我不傻,不会犯贱。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妈自小就教给了我。
傅晏礼狠狠甩开了我,摔门离开。
那之后,我们再未和平过。
5
我从昏迷中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外面天色大亮。
我妈坐在我病床边,眼底发青,双目有些红肿。
她一直是女强人。
这么多年总是精致利落的妆容,在这一刻也斑驳了。
见我醒来,她伸手抓紧了我的手。
「小乔,傅晏礼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眼眶一刹那酸涩,强忍着含笑摇头:「妈,没有的事。」
我妈神色激动而愤怒:「你还骗我。」
「要不是我昨天去了你那里,你昏迷都没人知道。
杯子碎了一地,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想起昨晚的景象,再是掉落在地上的那张诊断单。
心里猝然一咯噔,慌乱至极。
这么多年来,我跟我妈相依为命。
她要是知道我的病,她没法接受的。
但我很快冷静下来。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昨晚急急忙忙送我来医院,没注意那单子。
我高悬的一颗心,又暗暗放了下去。
笑着再开口:「妈,我真的就是感冒头疼。
「回去头晕,不小心自己打翻了茶杯。」
说着,我又拿出手机,翻出以前感冒的检查单给她看。
我妈看了一眼后,却盯着我的脸,沉默了许久。
我心里一阵心虚,强忍着才能佯装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我妈发现了什么。
但很快,她的手机响起。
那边似乎是有急事,我妈接完电话后起身,神色有些焦急。
「公司出了点事,小乔,你这边……」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打理公司,忙前忙后,很不容易。
我立马开口:「妈你去忙。
「我又不是大病,何况还有医生和护工照看。」
我妈迟疑了一会,点头道:「那妈晚些再来看你,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我目送我妈匆忙离开。
不知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我的脑癌已经是晚期,到底还能活多久,谁也说不准。
想来想去,很多事情还是该早做打算的好。
我拿出手机,给发小顾城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帮我立遗嘱。
他是律师,这方面到底专业一些。
不到半小时后,风尘仆仆的男人,赶来了病房。
一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我。
男人神色骤然一愣,声线震惊:「你怎么,成了这样?」
6
我知道,我最近瘦了很多。
才半个月下来,我应该瘦了十多斤。
顾城在我病床边坐下来,叹了口气。
「南乔,你何必呢?跟他这么耗着,苦的是你自己。」
他知道,我跟傅晏礼感情不合。
他神色怜惜:「离了吧,我帮你打官司。」
这一次,我没再拒绝。
我点头说:「好。」
顾城面色怔住,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配合。
他说得对,我以前就是故意耗着。
我跟傅晏礼明明早没感情,谁也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但就是争着一口气,离婚的事,谁也不愿先提,不愿让步。
吵得厉害的时候,也不是没说过这个问题。
但傅晏礼说,是我心思歹毒,拆散了他和小青梅。
所以,理应我净身出户。
傅家跟沈家的那些生意往来,也要以我们沈家承担损失,来结束。
我不可能答应。
我更认为,应该他净身出户。
将当初他通过娶我,而获得的所有好处。
包括傅氏总裁的位置,全部还回去。
跟他的青梅,继续去过恩爱感人的苦日子。
争执的结果,自然是不可能达成一致。
于是这么多年,我们彼此耗着。
但现在,我不想死后,还带着傅晏礼太太的名分。
怪恶心的。
我跟顾城说了我的想法。
「傅家家大业大,跟傅晏礼打官司,我很难得到好处。
「但傅晏礼的爸爸和爷爷,还算讲道理。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拿到傅晏礼出轨的证据。」
顾城点头:「有了这些证据,对你打官司争财产,也更有利。」
我应声:「财产我倒不太在乎。
「我妈现在名下资产不少,更多的钱,她也花不完。
「我只是想让傅家知道,是傅晏礼的错。
「让傅家以后,不要为难我妈。」
顾城蹙眉:「财产你妈不需要,但你需要啊。
「南乔,你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得很,钱还能嫌多?」
我苦笑。
嘴唇因为干裂,唇齿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轻声:「我就算了,我没那个命花了。」
针锋相对了七年。
到现在,我只想干干净净,跟傅晏礼结束。
7
我不想瞒着顾城。
离婚,立遗嘱,都得拜托他。
我的病,自然也得告诉他。
我翻出诊断单照片给他看:「我脑癌,晚期。
「所以想离了婚,立了遗嘱,尽快。」
顾城接过我的手机。
看清上面的照片,他手上猛地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等好一会后,他再将手机捡起来时。
我看到他面色一瞬惨白,居然连眼泪都下来了。
说实话,我被他的模样吓得不轻。
他一个大男人,上一次掉眼泪,怕还是四五岁的时候。
他嘴唇都是哆嗦的:「你才二十多岁,这怎么可能?」
我拿了纸巾递给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别这样,我都没哭呢。」
顾城喉间哽咽,好一会,冷静不下来。
他一哭,我也忍不住有点难过。
我叹道:「我其实也还好,就是觉得挺对不起我妈。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把我养大不容易。
「本来还想着,以后得好好孝顺她,给她生个大胖孙子陪陪她。」
傅晏礼,自然是不可能跟我要孩子的。
因为顾城情绪有些失控,帮我立遗嘱和商量怎么离婚的事,我们折腾了一整个上午。
他临走前,我不放心地又嘱咐他:
「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傅晏礼跟温心来往的证据。
「越亲密越好,到时候我拿去给傅叔叔和傅爷爷。」
顾城面色黑沉,眼眶泛红。
他给我倒了温水,又买来了饭菜。
似乎是情绪趋于崩溃,将东西留下,又叫来了护工后,他就离开了。
我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小半饭菜。
等他一走,立马放了筷子。
头疼,胃里也难受,实在吃不下。
吃进去的东西,堵在胃里犯恶心,又全部吐了出来。
最后似乎吐到眼泪都出来了。
我整个人近乎虚脱,躺下来,想缓口气。
后背刚挨到床面,我听到一道巨大而突兀的声响。
伴随着的,是进来守着我的护工,因为受惊而尖叫了一声。
傅晏礼气势汹汹推开门,闯了进来。
他脸色像是要杀人,逼近过来,伸手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
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怒恨:「沈南乔,你就非得逼我是不是?!」
8
我被迫坐起来。
眼前一阵发黑,胃里剧烈翻涌。
强忍着,才没有吐到傅晏礼身上去。
傅晏礼似乎是气疯了。
他赶走了护工,掌心拽得我的手臂生疼。
「让你妈去我家闹,你不就是不乐意温心回国吗?
「我不爱你,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让温心回国想看看她,都不行吗?」
我的心骤然一沉。
我妈果然发现了,她不会舍得让我受委屈的。
我着急想推开傅晏礼,去傅家找我妈。
傅晏礼却用力拽着我,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
他眼神似是要将我生吞活剥:「温心在国外整整七年。
「你就这么恶毒,非得我跟她一辈子不见面吗?」
我的脑子里,开始尖锐地疼。
那种疼痛感迅速加深,如同要撕裂开来。
我痛到手脚忍不住颤栗,说话都是抖的:「你松手,我去找我妈。」
傅晏礼拽住我的力道毫不怜惜,他冷笑了一声。
「怎么,嫌你妈闹得不够大?
「沈南乔,你当初嫁我也不是因为爱我。
「这么多年你们母女要的不都拿到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我一瞬愣住,没听明白他的话。
他傅晏礼可以明明不爱我却娶我。
但我如果当初不爱他,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男人对上我的神色,突然恶狠狠地将一叠照片,摔到了我眼前。
「真当我是傻子?
「跟我结婚不到半年,就找顾城商量怎么跟我离婚,分走傅家财产。」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纷纷扬扬撒到床上的照片。
上面记录的,几乎包括我跟顾城这七年里,每一次的往来。
其中拍得最早的那几张,正是傅晏礼所说的,我跟他结婚不到半年的时候。
我仔细回想了好一会,才勉强想起那件事情。
9
六年多前那天,我跟顾城确实谈过,关于离婚的事。
但不是我想离婚,而是顾城想跟他妻子离婚。
当时顾城自己开的律所出了问题,他不想连累妻子。
打算离婚后,再将名下不多的一点资产,都给妻子。
但他妻子不接受。
所以在咖啡厅他跟我说起,想通过制造男方背叛婚姻的证据,让女主多分资产。
而男方依理依法,净身出户。
也让他的妻子,没有愧疚感。
我多少有点同情顾城的遭遇。
所以聊完后,我拿了一张银行卡,说借给他先周转。
事后我才发现,我拿错了卡,将傅晏礼的工资卡给出去了。
那是我刚结婚那晚,傅晏礼交给我的。
新婚夜耳鬓厮磨后,喝得半醉的傅晏礼抱着我说:
「老公的钱,理应给老婆管着。」
他是公司总裁,待的也是自家企业。
但每个月,也会有一份薪水。
将卡给了我之后,他投资之类的其他很多收入,也都会让助理直接打到,我手里的卡上。
发现拿错了卡后,隔天我就联系顾城,将卡换了回来。
现在想来,当时我跟顾城在咖啡厅说的话,或许包括我给出去的卡,傅晏礼是都知道了。
因为顾城的妻子是演员,他们一直隐婚。
傅晏礼不知顾城有家室,生了误会。
我有一瞬甚至生出错觉,觉得傅晏礼这样气愤地说起那些事情。
婚内这七年里,也一直关注我跟顾城的来往。
会不会也是因为,他有点爱我,有点在乎我。
但很快,眼前人开口,打破了我异常可笑的猜想。
傅晏礼声线讽刺:
「沈南乔,在你费尽心思查我跟温心之前。
「先想想如果这些照片被公开,你自己该怎么狡辩吧。」
我的心刹那沉入谷底。
原来,是威胁啊。
我想解释,但想想又觉得有些可笑。
那些所谓真相,他本也不会在乎。
到嘴边的话,到底是改成了一声冷笑。
我淡声:「随你怎么想。」
傅晏礼低眸睨着我,突然伸手,拇指指腹在我眼底狠狠擦了一下。
他近乎咬牙切齿:「连眼泪都只在他面前掉。
「沈南乔,你真令我恶心。」
10
等傅晏礼怒气冲冲离开后,我立马赶去傅家老宅找我妈。
我赶过去时,傅晏礼也刚到。
他牵紧了温心,冷眼瞥了我一眼后,跟我一前一后进门。
我听到我妈的声音传出来,甚至带了一丝哽咽:
「我要知道他早在七年前,心里就有人,绝不会将我女儿推进这火坑!」
再是傅晏礼的父亲傅董事长着急辩解的声音:
「这是天大的误会。
「晏礼心里一直只有南乔,早在七年前提亲,就是他求了我跟他一起登门……」
他话音未落,傅晏礼跟温心十指紧握,迈进了门。
傅董事长的解释,顷刻间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脸上一刹那挂不住,好半晌没再说出话来。
隔了好一会,他才怒目圆睁骂了一句:「你这个逆子!」
坐在一旁的傅老爷子,也气得面色铁青。
老人家起身,抓起一只茶杯就砸了过去:
「还当着你妻子和岳母的面,混账!跟这个女人滚出去!」
温心眼看着茶杯砸过来,小脸苍白,似乎是被吓得忘了动弹。
傅晏礼伸手一拉,回身将她拽进了怀里护住。
茶杯砸在了他的颈后,他一声没吭。
半晌后,他面色寒凉,低眸时安抚温心的话,却是温柔的。
「有我在,不用怕。」
我太多年不曾听过他这样的语气,甚至一瞬间愣了一下。
温心推开他,带着不安的抱怨:「都说了我不该来。」
傅晏礼直接牵着她,走到客厅中间,让她到沙发上坐下。
他再看向我,冷笑了一声:「早晚得来。
「总不能让有的人,鸠占鹊巢一辈子。」
这七年来,我早习惯了傅晏礼对我的敌意。
但我妈却是第一次真切见到。
她怒瞪着傅晏礼,气得眼眶都红了:
「你欺人太甚!我非得让你身败名裂,付出代价!」
她一向冷静沉着,今天是真的被气狠了。
傅家长辈一边赔礼道歉,一边怒斥傅晏礼,要他认错。
傅晏礼却丝毫不愿意退让,直接将我跟顾城往来的那些照片,扔到了茶几上。
他声线讽刺,蓄满愤恨。
「我有不对,她沈南乔又能好到哪里去?」
11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半晌后,我妈最先怒声开口:
「这算什么。你想用这些照片,来说明什么?」
茶几上的照片很多,每一张里出现的,都是我跟顾城两个人。
但最亲密的,也不过就是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傅老爷子跟傅董事长也很快回过神来:
「自己做了混账事,还敢往南乔身上泼脏水!」
「南乔跟顾城,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们是普通朋友,不是你胡言乱语能编排的!」
温心在一旁吓得发抖,小声说:「要不算了吧。」
傅晏礼自然不可能算了。
他从茶几上那堆照片里,抽出来一张。
「什么样的普通朋友,能将自己丈夫的工资卡,送给对方?」
照片上面,正是我将银行卡递给顾城的一幕。
傅老爷子面色微变。
我不愿跟傅家积怨,打开包拿出了那张银行卡,出声解释:
「七年前顾城的律所出问题,我确实借过他一次钱。
「当时是给错了卡,当天就将卡换了回来。」
傅晏礼嗤笑了一声:「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把卡拿回来的?」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他跟温心的手还牵在一起,胃里剧烈的恶心抽搐感,又开始涌了上来。
我心一横,豁出去了。
「好!
「那你今天就算清楚,这张卡里少了多少钱,这些年我又花了你多少钱!
「一分不少,我全部还你,我们离婚!」
他既然已经将温心带了过来,傅家就看清楚了,错不在我。
傅晏礼视线落到我脸上,前一刻满脸愤怒的男人,此刻神色却似乎怔住。
我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但还是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我面容的狼狈。
七年婚姻,我到底是开始将自己,折腾成了一个嘶声叫喊的泼妇。
傅晏礼的愣怔,也到底只是极短暂的。
很快,他神色恢复如常,不甘示弱道:
「好,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别后悔。」
12
撕破了脸,我跟傅晏礼表面的夫妻恩爱,是彻底维系不下去了。
傅老爷子慢慢冷静了下来,做出决定。
「是傅家对不起沈家。
「南乔想离婚,那就离,沈家一切要求都可以提,我倾尽所有全部满足。
「两家生意往来,需要中断的,全部按照傅家单方面违约来算。」
傅晏礼立马怒声:「我不同意!」
傅老爷子满脸愠怒,一拐杖抽了过去:「轮不得你来说不!」
他说着,又叫来助理:
「将这混账手里的傅氏股份,也划一半到南乔的名下!」
傅晏礼彻底黑了脸。
他看向我时,如同看着一个耍尽手段终于得逞的恶毒女人。
他一字一句:「沈南乔,要么你净身出户,要么,离婚的事情你别做梦。」
傅老爷子直接吩咐助理:「那就走法庭!
「去联系最好的律师,帮南乔打离婚官司!」
傅晏礼难以置信地看向傅老爷子,再侧目满脸嫌恶而讽刺地看向我。
「都护着你呢,沈南乔,以后改姓傅吧。」
他说完,带着温心直接离开,不顾傅家长辈的怒声责骂。
我看着他牵着温心的那只手,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温柔地牵过我。
经年往事,如同大梦一场。
我跟我妈离开。
走出去时,傅晏礼却还没走,就站在外面车边。
他身边的温心不见了,大概是在车上。
我对上傅晏礼有些怪异的神色,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经过他身边,要上车时,他突然幽幽开了口:
「我因为妻子得了绝症,舍不得她独自受苦,所以拒绝离婚。
「这个理由,够吗?」
我妈僵站在原地。
好一会后,她才慢慢回身。
她看向他,一字字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13
傅晏礼眼底噙着笑,将诊断单递向我妈:
「我说,我打算告知法院……」
我的脑子里,一刹那「轰」地一声炸开来。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尖声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
我的身体,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剧烈发抖。
傅晏礼看着我,脸上胜券在握的笑意有些僵住。
随即,他眸底闪过一丝诧异。
似乎有些不太理解,我这样的反应。
他拿在手里要递过去的诊断单,都僵在了半空。
我身体的本能,想要立马夺过那张单子,再撕得粉碎。
但我到底是迅速逼自己冷静下来。
意识到我妈就在旁边,我反应越大越着急,就越算是心虚承认。
我强迫自己没去拿那张单子,而是愤怒地瞪着傅晏礼:
「连妻子绝症都能造谣,你不就是怕我离婚分财产?
「傅晏礼我告诉你,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我摆出满脸的怒色,拉着我妈就要上车离开。
可我妈伸手,扯过了傅晏礼手里的那张单子。
她不走,而是低眸盯着那张单子,一直看。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喉间微涩,努力镇定道:
「妈,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都说了,伪造这单子,就是为了不离婚,不让我分财产呢。」
我妈不说话。
她像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就那么一张单子,她反反复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我的心里像是被针扎,眼眶控制不住泛酸。
我看着,我妈的后背像是被无形重物压住,甚至近乎有些佝偻了。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比当日刚得知诊断结果时,还要尖锐的难受。
我伸手,拿走了我妈手里的单子:
「妈,这单子是假的。
「我的身体好得很,你最清楚,回头我去医院做个检查给你看。」
我妈终于如梦方醒般,慢慢侧目,看着我。
她抓着我的手,拇指指腹在我手背上摩挲着。
我喉间哽咽声,甚至都快要溢出来。
但我死死忍住了,仍是那句话:「妈,我真的没事,你别听他胡说。」
我妈张了张嘴,许久后,才终于发出声音。
她轻声,叫了我一声:「小乔啊。」
14
我的呼吸骤然一滞,心如刀割。
我妈抓着我的手,慢慢用力抓紧。
她看着我,多的一个字也没再说。
再是身形一晃,栽倒到地上,陷入了昏迷。
她的面色,已是惨白如纸。
我的哭声和喘息声,再也控制不住溢出。
傅家老宅的管家和司机赶了过来,扶我妈上车,再开车赶去医院。
我要跟着上车时,傅晏礼拽住了我的手。
「沈南乔,离婚的事情先说清楚。」
我被他拽住,司机只能先开车送我妈去了医院。
傅晏礼漠然打量我满脸的狼狈和痛苦:
「造假的单子,自己不跟你妈解释,能怨谁?」
我浑身抖得厉害,回身,目眦欲裂。
我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傅晏礼脸上虚伪恶心的笑意,终于没了。
他面色彻底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争执了太多年,但这么多年,却算是不曾彼此动过手。
我看着他,突然又感觉到,跟他这样的人动怒,很不值得。
我慢慢平静下来,开口道:「离婚吧。」
傅晏礼挨了那巴掌,半边脸泛了红。
他在我面前一向不会忍气吞声,这一刻,却竟然没有动怒。
他面色甚至变得有些不自然,看着我,似乎是感到了一些不解和陌生。
我知道,他不离婚是担心什么。
不等他再开口,我淡声而疲惫地继续道:
「照你的来。离婚,傅家资产我半点不要。」
说到底,我自己都活不久了,争那些钱也没了任何用处。
不过是想争一口气而已。
但现在,我不想再争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刻我看到,傅晏礼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颤了一下。
15
他看着我,又侧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沈南乔,你别后悔。」
我轻轻笑了一声。
时至今日,我绝不会再后悔。
我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去医院。
大概是今天大闹了这一场,我的身体实在遭不住。
这会儿四周终于清净了一点。
我脑子里的尖锐刺痛,和浑身的酸痛难受感,迅速清晰了起来。
周身又冷又热,初冬寒风吹过,我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脚底虚浮,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恍惚。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我的脑子昏沉得太厉害,没察觉到由头。
傅晏礼又看向了我。
他突然变了脸色,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你怎么了?」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只下意识抗拒他的触碰。
我冷声:「你松手。」
直到傅晏礼沉着脸,将一条手帕捂在了我的鼻子下。
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我在流鼻血。
鼻子里好一阵温热,猩红已经沾染到了我的衣领。
在傅晏礼的手帕伸过来之前,一滴血色滴落,刚好溅到我抬起的手背上。
猩红刺目,我看得有片刻的呆愣。
查出绝症不是今天的事。
但我好像直到此刻,才真正清楚意识到,我是真的活不长了。
越来越频繁的头痛恶心,间发性的视线模糊,呕吐,身形不稳。
这一切,昭示着的是慢慢临近的死亡。
傅晏礼明明整日咒我去死,此刻却显得比谁都慌乱。
我以前倒没看出来,他这么擅长演戏。
他抖着手给我止住了鼻血,又慌乱地叫保姆拿来纸巾,帮我擦拭手背上的血迹。
他的声线惊愕而颤栗:「小乔,你……你怎么了?」
16
傅晏礼满脸的不安,他手足无措地揽住我。
拉开车门时,他甚至第一次对里面的温心冷了脸。
「你打车,自己回去。」
温心小脸一僵,很快委屈到眼睛都红了。
她小声叫了声「晏礼」,又似乎是看他面色不容商量。
只能通红着一双眼睛,开始往车外挪。
我看他们一唱一和,甚至显得比我这绝症患者还要痛苦。
我忍不住犯恶心,多待一刻,都能呕出来。
好在我提前拿手机打了车,车子刚好过来。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在傅晏礼不耐地伸出手,要拽温心下车时。
我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再迅速上了出租车。
傅晏礼明显没有防备,更没注意到,我是什么时候打了车过来的。
我上了车,关上车门前,看到他黑着脸迅速过来想阻拦。
他的声线仍是那样虚伪的在意:「小乔,你听我……」
我关上车门,隔断了外面的声音。
车子驶离,我闭上眼睛,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静和喘息。
我赶到医院时,顾城已经等在了住院楼门外。
他面色阴沉,看我下车,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男人压着情绪,出声安抚我:
「别慌,医生已经初步检查过了。
「阿姨情况稳定,没有大碍,在病房休息了。」
我眼前一阵发黑,费力应声:「我没事,先进去吧……」
话音没落,力气如同被抽空,身体已经朝前栽了下去。
顾城立马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
我的头磕到了他的肩上。
也不知道是被撞到还是别的,我鼻子泛酸,好一会没缓过神来。
顾城站着没动,半晌后,掌心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还没忘记,他是有妻子的人。
缓了口气后,我很快拉开了跟他的距离,往住院楼里面走。
我直觉后面有人在看我。
回头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傅晏礼。
他应该是追在我后面过来的,此刻站在那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17
我没理会他,回身迅速进电梯。
等确认了我妈情况稳定后,我联系了给我做检查的那家医院。
开始那边不愿帮我隐瞒。
直到我不由分说开口:「我母亲有高血压,我丈夫有心脏病,都是最不能受**的。
「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出了什么意外,你们院方恐怕需要负责。」
那边到底是答应了。
我倒不怕傅晏礼知道真相,但我怕他像今天一样,告诉我妈。
等我打完电话,再回病房时。
我妈正一脸不安地拉着顾城在追问:
「小城,阿姨最相信你。
「你跟阿姨说句实话,小乔那病……是真的吗?」
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哽咽了。
顾城是多年的律师,心理素质极佳。
他笑得滴水不漏:「阿姨,这样的天方夜谭,您怎么也能信呢?」
我妈颤声道:「可是那检查单。」
顾城打了个电话出去。
大概半小时后,他手底下的实习生,就给他送来了一叠检查单。
傅晏礼刚好上楼来找我。
这次我没撵他走,而是任由他站在病房门口。
这一次,就让他一起看清楚了。
顾城将那叠检查单,递到我妈的手里。
那上面的患者名字,写的都是顾城。
而几张单子上的结果,分别是脑癌、肝癌、胃癌。
我妈看得一脸错愕,甚至没回过神来,转为满脸悲痛道:
「小城,你怎么会……」
顾城轻笑出声:「阿姨,就算我真的那样不幸,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患这么多种癌。」
我妈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单子是假的。
是在刚刚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伪造出来的。
顾城云淡风轻继续开口:「不过是打几个字,再印张单子的事情。
「顶多三分钟,就可以出一张。」
他话锋一转:「阿姨是急糊涂了。
「南乔的身体,哪至于到那种地步,她只是太急着跟傅晏礼离婚而已。」
我站在病房门外,看到眼前傅晏礼的面色,明显黑沉。
18
安抚好了我妈后,顾城走了出来。
他似乎没注意到傅晏礼来了,出门就跟我说话:
「你以后也要注意少熬夜,少吃上火的东西。
「下次再流鼻血,你妈又得以为你是什么大病。」
我故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时候晚上玩手机,就忘了时间。」
傅晏礼的神色,彻底黑了。
好一会后,他似乎是气急了,冷哼了一声。
顾城这才回身,像是才注意到他。
傅晏礼气得将手攥成拳,冷笑出声:「你真狠啊。
「连自己都能诅咒得绝症,还演得那么像。」
想来前不久我突然流鼻血时,他被吓到的模样,也不全是假的。
我无所谓地笑道:「我有多狠,你今天才知道吗?」
傅晏礼面色铁青,半天才再说出话来。
他近乎咬牙切齿道:「别高兴太早,你不会如愿的。」
他手机响起,温心打了电话过来。
傅晏礼按了接听,边打电话边离开。
他声音似是故意扬高:「嗯,我来接你。
「今晚去我那过夜,别回去了。」
论恶心人,我到底是不如他。
不管怎么说,我妈这一关,算是过了。
接下来近一个月,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忙着打理公司,几乎脚不沾地。
之前都是我陪我妈一起管公司,但我最近身体恶化得有些快。
担心在公司里出意外,或者被我妈看出什么端倪来。
所以我假装想偷懒,跟我妈撒娇。
说临近年底了,想早些休年假,好好休息,再出去旅游一下。
我妈嘴上不满说,连元旦都还没到,离过年放年假还远得很。
但转头还是批了我的休假申请。
偶尔她空出点时间,会到我的住处来。
她亲自下厨,做我爱吃的菜。
我们母女一起吃饭,享受难得的相处时间。
她说刚谈好一笔大单子,心情显得很不错。
饭桌上她开了瓶红酒。
我自从查出这病,就不能沾酒了。
我脑子里犹豫着,是找个借口不喝,还是硬着头皮喝一点。
19
我妈却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看向我说:
「你那假条我给你批的是病假。
「既然是装病人,酒就别喝了。」
我觉得她这话有点奇怪。
就算我真要装病,这里又没别人。
但不管怎么说,能不喝酒最好。
我点头,看着她喝。
我妈又给我夹了好几次菜,含笑跟我说:
「多吃点,你一直喜欢吃我做的菜。」
我眼睛有点酸,怕她看出来,埋低了头闷声吃饭。
再抬头时,才发现红酒瓶都空了一大半。
我要阻拦时,我妈似乎是已经微醺,眼底隐约氤氲着雾气。
她突然有些恍惚地说:「以前你爸,也喜欢吃。」
我拿着筷子的手,骤然间僵住。
我爸是我十八岁那年离世的。
到如今,已经走了十年。
这十年里,我妈也就他刚走的那天,痛哭过一场。
我爸是脑梗突发离世,走得突然,当晚沈氏就成了一团糟。
那晚葬礼没办完,我妈穿着一身黑,胸前还戴着白花。
就那么肿着一双眼睛,去了公司,替我爸主持了集团会议。
那晚过后,她再没哭过,也再没说过想念我爸。
这十年里,除了忌日,她几乎再未在我面前提过他。
她在一夜之间,从事事习惯依赖我爸的小女人。
变成了能在酒局上,为了份合同,一口气喝下一整瓶白酒的女总裁。
这么多年,她一直冷静。
想来今晚,她大概是真的有些喝多了。
隐藏了十年的情绪,到底是没忍住倾泻了出来。
我喉间哽塞,没有吭声。
我知道,我妈只是突然想说出来,她不需要安慰。
就像我十八岁失去了爸爸,因此放弃了自己的爱好,陪我妈一起打理公司。
最难的时候,我将我爸为我定做的,作为我十八岁生日礼物的那架钢琴都卖了。
这么多年来,我跟我妈谁都没说过苦,没说过思念。
但我们彼此都清楚,对方心里装着什么。
我跟她一样,不需要劝慰,不需要同情。
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存在,仅仅是这样沉默地坐在一起,就足够了。
我没有拦住我妈,她到底是将那一整瓶红酒都喝完了。
我要收拾餐桌,她也不让。
她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收了碗筷去厨房,刷洗完了。
她像是喝多了,又像是极度清醒。
再出来时,她像个孩子似的,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要我陪她看电视。
她让我像小时候那样,躺在沙发上,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她低眸看着我时,突然跟我说:
「小乔,那架钢琴,我给你找到了。
「最迟除夕,我替你买回来。」
20
我嘴上说着「不用」,心里却忍不住很期待。
十八岁之前,我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我爱弹钢琴,我爸就给我找了最好的老师,买了最好的琴。
我的成年礼物,是他请了最好的工匠,花了三年多,砸了上千万定制的手工钢琴。
很多的细节,他亲自参与。
我妈常说,他太过溺爱我,会把我宠坏。
可后来我爸走了后,她比我爸,更加溺爱我。
她总怕我因为失去了爸爸,会自卑,会惶恐。
所以她倾尽全力,让我继续活得跟以前一样。
她跟我说:「妈这辈子注定不再圆满。
「但希望我的女儿,可以余生所得皆所愿。」
可变了就是变了。
家里少了顶梁柱,公司一团糟。
她再强撑,也能力有限。
债务如山的时候,我瞒着我妈,偷偷退掉了钢琴班,又卖了那架钢琴。
将凑出来的钱,给我妈去还债。
那晚我妈气到扬起一只手,要打我。
可最后那手又没落下来。
她紧紧抱着我,在黑暗里,我们沉默坐了一彻夜。
后来她跟我说,她不想我爸。
就像我跟她说,我也没多喜欢钢琴。
知道家庭变故,傅家也大概不会再看得上我。
所以我说,我也没多喜欢傅晏礼。
可很多的谎言,也只骗得过自己。
我将头靠在我妈的腿上,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
「小乔,你心里想的什么,妈其实都知道。」
她说着,声线微哑:「妈最后悔的事,就是以为傅晏礼爱你,让你嫁给了他。」
我湿了眼眶,轻声:「不是妈的错。」
21
我还挺舍不得我妈。
想到她也才大病初愈,大概是承受不住我即将离世这种打击的。
我如果真的死了,还是希望至少再过个大半年。
等她身体情况多少稳定一些,再让她知道比较好。
想到这些,我开口道:
「妈,钢琴我还是想继续学。
「我联系上了一个很好的老师,打算过完年就过去。
「前面大半年得留在那边,应该会很忙。」
我几乎没跟我妈撒过慌。
说到后面,我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妈却并没追问,只点头道:
「好,忙得不方便打电话的话,偶尔也给妈发发信息,妈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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